返回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2)玉奴欢首页

清妩自然是要?见的, 她?还想问问凝春说的那些事。

杜矜坐下给裴慕辞把脉,清妩以两人为中心来回踱步绕圈,时不时停下来看两人一眼。

“公主, 稍安勿躁。”

杜矜写好药方交给知雪,清妩开口把人叫住, “去清松园把安乞叫来给裴慕辞上药。”

她?从杜矜手中夺过毛笔, 放在案桌上, 就要?拉他出门, “走,一起去看看你在花园里钻研什么。”

杜矜哪有说不的机会, 药箱都来不及拿, 就被?拖到院子里。

裴慕辞望着两人的背影,双手握拳垂在膝盖上,而后似乎是想开了一样慢慢放松。

清妩屏退众人, 单独和杜矜朝花园里走。

宫里的事多?多?少少传了出来, 洒扫的侍从埋着头做事,府上没有说话调笑?的声音,气?氛比往日?里沉重了许多?。

清妩走在前面, 低着头数石砖的块数, “令虞若是不愿意见父皇,大可?把拒绝的理由往我身?上推。”

杜矜提着药箱跟在后面,望着前面蹦蹦跳跳的身?影, 宠溺的勾起笑?,声音里却没有泄出情绪, “陛下没有为难我, 只是说了些关于公主的事。”

清妩蓦然回?头,垮下脸, “不许你单独去见父皇。”

她?倒不是担心皇帝会对杜矜做什么,而是怕他不断回?忆起十年前的事情,心里不舒服。

毕竟将军府一夜之?间几近灭门,曾经被?捧上天的将军府世子一朝跌落泥潭,任谁经历这样的事,都不可?能一笑?了之?。

杜矜明?白她?的意思,眉头缓缓舒展,但脸上的愁容却未减。

他总觉得清妩待他比小时候生?分了许多?,有时候还会刻意照顾他的感受,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一堵高?墙,横在了他们之?间。

他跨不过去,而她?也许根本就没打算迈腿。

直到走进花园门口,两人都没再交谈。

戒备在外的士兵不是公主府的人,一定要?等杜矜亮出一块模糊不清的木牌,才肯放人进去。

“做什么事情戒备如此森严。”清妩见守卫们很是面生?,而且居然只认杜矜拿出来的令牌,莫名疑惑。

“陛下让我暂时对公主保密,但我想公主还是有权知道。”杜矜带着她?走到花园中央,所有布局都一览无余。

正在做事的劳工们动静很小,有些该用平铲的地方换成了锤钉慢慢凿。

若不是真的走进来,根本不会发现他们竟在公主府里面挖一条连通外面的密道。

杜矜耐心的指出几个地方,让清妩看,“陛下原本是把出口设置在城外的猎地,但我认为不是很保险,便在中途设计了四?个岔路口,以防万一。”

清妩向来信任杜矜,便让他放手去做。

杜矜瞧她?面色无恙,似乎并未对他做的事情感到疑惑和吃惊,吞吐犹豫后,他叮嘱道:“公主还是不要?将这里的事告诉裴郎君。”

“我告诉他干什么?”清妩微微诧异。

这种绝对机密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自然多?一份保险。

有时候说不定就是偶然泄露出去的几句话,惹来的杀生?之?祸。

这道理她?从小便知道。

杜矜耷着肩,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公主对裴郎君,与对从前那许多?的郎君都不同。”

至少他从前,可?没有被?公主叫去给哪位郎君治过病。

医者仁心,他并没有对裴慕辞生?出其他的坏心思,但总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眼底稍暗,长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身?边明?明?有两个位置,却有种无论他等待多?久,都没有他一席之?地的感觉。

清妩停下脚步,杜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差点撞了上去。

“公主,我……”

两人的距离很近,清妩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微微鞠躬,仰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杜矜转开视线,清妩非得逼着他低头。

“我对你更加不同呀!”她?留下个笑?容,“他们怎么能和你比。”

杜矜抬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更沉默地领路在花园里逛。

清妩自觉说的是实话,除了杜矜,谁能拿到她?的玉牌在公主府里来去自如?更不用说还给他伪造宗牒,让他能拥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不必一直依附于她?。

看现在的情形,她?这棵大树也是靠不稳的,指不定过两日?便倒了。

“诶诶,杜令虞。”她?使劲喊了两声,见他还是不理她?,气?的原地一跺脚,就朝反方向走。

那是后花园地势最高?的亭子,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杜矜被?她?坦诚热烈的模样晃了眼,自然而然的快走几步超过她?,要?在前面带路。

微风轻涤,灌进宽大的衣摆里,映出文人般直挺不屈的腰身?。

清妩皱起眉,扯住他的宽袖,“走那么快干嘛?跟你说事呢。”

杜矜脚步一顿,升起股难言的无力感,鼓起勇气?道:“公主是不想我呆在府上吗?”

他神情黯淡了许多?,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清妩:???

她?什么时候表达出这个意思了?

“挺会偷换概念。”清妩往高?处的亭子走,高?烧刚退不久,她?爬的少许吃力,所以没有开口说话。

杜矜哑巴似的护在她?身?后,眼睛直直盯着她?的背影。

亭子四?面都是可?以靠背的凳子,纱帘拢起,清妩坐在木椅上,拍拍旁边紧挨着她?的位置。

“过来坐。”

杜矜转头就坐在了她?对面,离她?八竿子远,还给了她?一个难懂的眼神,怎么看都觉得很幽怨。

清妩:……

怎么她?府里养的这些人,气?性一个比一个大,就跟养祖宗似的。

她?偏偏还拿这两个人没有办法。

罢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欠他们的债吧。

清妩挪身?,迁就着坐到杜矜身?旁,看他在两日?不到的时间里,赶工出来的这些杰作。

望风亭的地势很高?,此处很轻易的看见下面人的动作。

池塘的水早已?放空,劳工们将挖出来的砂石堆在一起,等着天色暗下来之?后悄悄驼到山野里去。

这些人受了皇命,要?对公主府里的其他人绝对保密,而且他们多?是轮班修建,不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知道经自己手里修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清妩生?在皇家,已?经可?以猜到他们的结局。

毕竟活人容易被?很多?因素影响,可?渗透性太强,而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再没有泄密的可?能。

想也不用想,这些定是父皇身?边的那些死士,为皇家而死是他们的宿命。

那杜矜呢?清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府世子,变成了如今弱不禁风的清袖白丁。

杜矜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进宫?又是怎样说服自己接下了皇帝交代的差事?

“你不必为了我,屈居公主府。”

清妩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她?始终都相?信,杜令虞就算不能提枪踏马,也会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将他满腹的才华发挥到极致,方能重振将军府的门楣。

而不是在这里给她?挖逃生?的地道。

“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

杜矜似乎害怕清妩听清,声音很淡,尾音被?风刮散在空中。

可?他又有股很强烈的预感,若这次不说的话,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说了。

“本宫的父皇也是你的杀父仇人。”清妩眼眶一酸,不敢看杜矜的眼睛,“令虞,我对你好,是原本对你有愧啊。”

十年前,她?觉得自己身?处地狱,而杜矜给她?撕开了一条口子,牵着她?走到了光明?之?处。

可?后来事发,她?除了保下他的命,之?后都不知道该怎样减轻他的痛苦。

清妩声音哽咽,又不想在这时候扫兴,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就想在亲近的人面前哭一哭,发泄一下情绪。

杜矜迅速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拿出怀里纯白的绢帕,递给她?用。

丝帕包裹住浓郁的药香,融进清妩的呼吸里,却好似打开了闸门,泪水从眼角成串滑落。

高?亭上吹来的风比地上大了许多?,碎发沾上眼泪贴在两颊,清妩边哭边理开两颊狂舞的发丝。

怎么会哭成这副模样……

太狼狈了……

稀疏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脸上,白皙的肤色染上了温柔的黄晕,衬的她?整个人像是梦里的浮影。

杜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心里却似被?刀割似的,一遍遍的谴责自己。

瞧瞧他,都说了些什么啊,将她?惹得哭成这个样子。

直到她?抽噎不停,连话都哽得说不清了,杜矜犹豫片刻,手掌在他后背停顿了几秒,好似鼓起多?么大的勇气?,才慢慢拍了两下。

“令虞,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清妩在此刻抬起头,情绪激动后的两颊都透着微红的婴儿?粉。

杜矜收回?目光,眼神变得黯淡,心口好像有一股酸涩的苦汁流过。

当初他仗着家世纨绔不恭,见不得小女孩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架势,开始带着她?四?处抓虾摸鱼,熟络之?后看见皇后压着那般柔弱的公主骑马练剑,甚至还要?学皇子们才学的治国文略,他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以父亲与皇帝的情分,他是有资格当驸马的。

他想他会毫无保留的偏袒她?一辈子,无需她?活的这样辛苦。

所以即便后来她?在他面前骄纵了些,他都会觉得是他惯出来的脾气?,也是她?对他独一份的特别。

后来将军府满门抄斩,她?竟然在目睹了那样的酷刑之?后,迅速回?过神,第一时间将他从天牢里救了出来。

此事若是败露,以皇后的严苛,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罚她?。

所幸当时皇帝醒了,为了哄公主开心便放任了她?这一回?。

他也没想到的是,公主府竟庇护了他十年之?久。

算下来,他与公主相?识十余年,都经历过彼此最狼狈无助的时候,但现在清妩却说,他不了解她?是什么人?

怎么会一无所知呢?

杜矜哑着声,眼底难以抑制那抹自嘲,“公主没给我机会去了解。”

清妩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手巾放回?他怀里,起身?拍拍裙摆,“话即到此,我也带你去看个秘密。”

——

府里的人虽都是信得过的,可?到底现在世道混乱,多?出一份私心也无可?厚非。

清妩怕被?人跟踪算计,并未走最近的切路,而是装作散步一样绕行回?去。

两人回?到碧竹园,清妩刚想让凝春上茶,没想到含月站在她?房内,望着一处角落静静地发呆。

“赵嬷嬷的事办妥了?”清妩缓下脚步,笑?着上前。

“是,他已?经被?接来府上了,嬷嬷让奴婢来问?问?公主的意思。”含月眼神亮亮的,又带着些忐忑。

云听不是娇贵的人,安排到哪处都是使得的,就算公主把人叫去伙房生?火烧水,也是比在宫里被?汪佺压着强。

可?他毕竟是没根的人,府里难免会说闲话,不知道他心中会作何想。

会不会觉得她?把他弄出宫,碍了他的前途?

清妩凝思片刻,道:“他身?份特殊,来我身?边伺候吧,你也能日?日?见着。”

含月受了揶揄,有些害羞,这可?是很难得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情。

清妩“诶唷”两声,想起了正事,“你先帮我守着院子,除了你们三个,谁也不许放进来。”

含月把有关旨意压下,脚尖一点,就站在房顶上,“噌”一声抽出剑。

“走吧。”清妩领着杜矜往内室走,回?头关注着杜矜有没有跟上。

浴室后竟还有个不起眼的棕榈门,推开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杂物间,清妩挥手掸去灰尘,径直朝角落走去。

杜矜半弯着腰,钻进来,帮她?一起把沉重的檀木茶柜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