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老妇人正紧紧的搂着她,两人身上盖着的薄薄一层稻草,一点也抵御不了夜里的透骨奇寒,老妇人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着,上下牙关都在打颤,显然冻得不轻。
茅草屋里很简陋,除了一个老妇人拣来熬药的破损陶罐,和一个盛药的粗瓷碗外,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这两天她拾来的柴火都用来给卢阳熬药了,再没有剩余的了。
泥土垒起来的灶里,此时也早已没了火星。
屋中冰冷如窖。
不时有寒风从门窗的缝隙间灌入,呜呜咽咽的从耳边呼啸而过,如泣如诉的,仿若有女子在哀哀哭诉。
时歇时起的风声,给这间漆黑的茅草屋,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氛,很有些瘆人。
卢阳和老妇人依偎在一起取暖,一边安慰自己别怕,一边强打着精神想事情。
她上一世一直在追寻着母亲,可她直到咽气了也没有得到盼望已久的亲情,倒不如将薛妍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就当替她尽孝了。
她想着应该怎么回到薛府去,奈何这具身体太虚弱太瘦小,她连精神也无法集中多久,没一会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边也才泛起鱼肚白。
看着天色亮了,老妇人一瘸一拐的想出去拣柴火,卢阳拽着她的衣摆不让她去。
老妇人满眼慈爱地看着卢阳,本欲伸手揉一揉卢阳的小脑袋,可一看自己那粗糙发裂的手上,长满了一块块红肿的冻疮,又马上缩了回去,“宝花乖,奶奶去拾些柴火回来,有了柴火,我们宝花就不会冷不会生病了。”
卢阳睁着圆圆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老妇人,不同意她去,外面还在刮风下雪,就是有柴火也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她又穿的这么单薄,肯定会被冻死的。
老妇人不识字,可是卢阳眼里坚定的不愿老妇人出门的意思太明显了,老妇人怎么会不懂。
这天气太冷了,如果没有东西取暖,没有食物裹腹,她们祖孙俩一天都撑不下去。
一老一小还在僵持着,卢阳耳尖的听到屋外似乎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有人踩在雪地上发出来的,且那声音离茅草屋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
老妇人也听见了,她的脸上初时有些惊喜,随即又有些挣扎之色,像是难不定主意的样子。
卢阳大抵能猜到些老妇人的心思。
这个时辰能来茅草屋的,除了沈家人不作他想,老妇人十有八九是想回沈家去,毕竟这天气太恶劣了,她们身上又没有银钱,卢阳年纪又小,她已经让小孙女冻病了一回,还险些丢了性命,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底气能照顾好小孙女吧。
卢阳一边默默想着,一边跟在老妇人身后,看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仅仅是开了一条缝,那狂风暴雪就像泄了洪的水一样疯狂的涌进来,雪沫子扑天盖地的往老妇人和卢阳的身上砸去。
卢阳不知道老妇人是不是像她一样被雪花糊了满脸,她只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外头高兴的直叫唤:“宝花妹妹!宝花妹妹!”
果然是沈家的人来了,却是个不能做主的小男孩。
如果薛阳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人应该是叶氏的次子沈继勇和其妻王氏的第五子,今年十岁的沈宝山。
沈宝山昨天被母亲王氏和四姐沈宝珠逮回家后,本来是打算半夜溜出来找卢阳,给卢阳送吃的,可惜他没有撑住,看了会书实在困得厉害,便爬上床打算歇一小会,哪知这一闭眼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快天亮了才醒。
他一醒便趁着王氏还没起床,偷偷的跑了出来,临出门前想起卢阳走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肯定很冷,于是他又回头哄骗最小的妹妹,把四姐沈宝珠唯一的一件棉袄给顺了出来,还带了两个杂面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