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老旧的公寓。

低矮狭窄的楼梯，没有铺贴地砖的铅色水泥地面，还有墙角从未清理过的蜘蛛网，无一不在说明着这是一栋有了年头的公寓。

赵羽觉得这里的邻里关系应该很热闹。

张老大在带赵羽上楼之前一再嘱咐:不要说话太大声，不要和他有肢体接触，不要有恐吓或威胁的行为，总结起来就是不要刺激到对方的情绪。

“这孩子可能已经疯了。”

张老大总结道。

“他从前天开始就没吃过饭了，除了每天向我们要一份报纸之外，这孩子不肯跟我们多说一句话，也不肯让我们进这个房间。昨天我在送报纸的时候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点……”

张老大说着勒起了袖子，手臂上有一道五六公分的血痕。

“最开始我还以为这孩子是磕了药，但过了几天才发现不是，嗑药的人没他这么安分。基本上来讲，他大多数时间都是一言不发的缩在角落里，不过晚上有时候会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说什么别杀我之类的话，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里的大佬。”

说到这里，张老大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停住了脚步。

“说实话，按我们这的标准，他那几百块钱两天前就用完了，没把他赶出去是看这个状态怕他出去伤人。小兄弟你要是能把他劝出来，那也算是帮我们做了一桩大好事了，”

他说着指了指这扇木门。

“钥匙我就不给你了，你跟他聊聊，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开门吧。要是出了什么事待会过来跟我说一下就行了。”

张老大说着点了根烟，顺带递了一根给赵羽，后者接了过来，但是没有抽。

“行吧，那没事我就先走了啊。”

对方说着走下了楼。

这位看起来面相和善，外号叫张老大的中年男人是附近某家网吧的老板。但他除了经营网吧之外，还有另一项特殊的生意，那就是为走投无路的人提供藏身之处。

无论是离家出走的少年，还是被人追债的债主，甚至是犯了事准备跑路的逃犯，只要肯出钱，并且保证不在这里搞事，他就能为这些人提供一个临时而安全的庇护之地。

说白了就是不需要身份登记的旅馆。

这类服务并不罕见，只要稍稍涉及一些地下圈子其实就非常好找，赵羽大概傍晚六点的时候就找到了这里。在他向张老大说明来意以后，对方意外爽快的答应带赵羽去见那个躲起来的人。

一开始赵羽还挺纳闷的——不是说好不会透露客户的地址吗？不过通过刚刚的对话，他也算明白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人没钱了，但又不好撵出去。

总之，赵羽决定先敲门试试。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肖投铭同学，你在里面对吧？”

依旧没有回应。

好吧……虽说张老大有嘱咐不要刺激对方的情绪，但看起来不这么做的话，对方根本都不会愿意出来。

于是赵羽清了清嗓子说道。

“装作不在这里也没关系，肖投铭同学。接下来我要说的一些东西，是有关于三月份发生系列事件的梳理，其中有很多只是我的猜想。总之，你假如不认同的话，就当我在这自言自语吧。”

“事情最早是发生在三月八日，但察觉应该从九号开始，总而言之，你一个叫肖斌的朋友从八号起就失踪了。刚开始的时候你也许并没有太在意，说不定对方是去哪里玩了呢？”

“在三月九号当天，学校还发生了一起灵异事件，但这件事情也没有引起你的太多注意，顶多只是当成无聊时的一个话题。过了一个星期以后，事情开始不对劲了，肖斌依旧失联，而三月十七日，你另一个哥们逡仲的尸体在学校后山被发现。虽然当时你应该也没有把这几件事情关联起来，但也应该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然后是三月二十二日，你从那天放学以后就没有来过学校了，但是同样也没有回家。二十二日晚你惊慌失措的找到了张老大，称自己被仇家盯上了，要他帮忙把你藏起来，然后你就躲在这个老旧居民公寓里一直到今天。至于仇家是谁，你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我来之前有问过这一带的人，包括附近的地下团体在内，并没有任何要追杀你的仇家，所以说你究竟在躲什么呢？”

赵羽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门的背后依旧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

“二十三号发现的两具尸体应该能解释吧——失联两个多星期的肖斌在远江码头被发现了尸体，而你的另一个朋友龙涛的尸体则在第二教学楼被发现，死亡时间是二十二号傍晚时分，死相极为惨烈。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肖投铭，二十二号傍晚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老旧木门的隔音效果极差，赵羽隔门能听到对面趴在门上急促而恐慌的呼吸声，丝毫没有危机感的赵羽替对方回答道。

“看到了怪物对吧……”

“啪”地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头发如鸡窝般杂乱的邋遢少年从门后窜了出来。

毫无危险意识的赵羽还准备跟他打声招呼，不想对方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咚”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被突然袭击的赵羽觉得满头冒金星，好像对方朝他吼了些什么东西，但听起来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你……是谁！”

肖投铭重复着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手上却是更用力的掐着赵羽的喉咙，这般矛盾的行为丝毫看不出他还残留着理性。

看得出来某些如梦魇般的回忆已经折磨这个孩子很久了，他的眼圈深陷，眼睛里满是血丝，应该很久没有安稳的睡过了。但比起精神状态而言，他掐在赵羽脖子上的手虽然在微微颤抖着，但依旧很有力度。

听张老大说他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没想到居然还保持着这样的气力，应该是平时经常锻炼的缘故吧。

所谓的毫无紧张感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快要被这个失去理智的孩子给掐死的赵羽居然还有闲心思分析这个……

“说话啊！你到底是谁！”

肖投铭掐住赵羽的脖子来回摇晃着他的脑袋喊道。

你TM倒是让我说话啊……

赵羽张口想这么回他，但被掐住了脖子的他发不出声音，不过几秒，他渐渐地开始觉得有些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