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了三天,对九渊来说,是宁静更是心情复杂的三天。付玲始终没有清醒,她的世界是混沌的,更是单纯的。一切都回到了付玲和他初相识的那段时间,面对付玲现实与幻境交换的角色,答非所问的语言,熟悉中的陌生,交流中的真假难辨。九渊所能做的只有陪伴,他知道这份缘是注定的,到了今天的地步,拥有和失去已经不再是选项,而让付玲健康恢复才是最紧迫的,至于未来只能全凭天意了。
偶尔,付玲会陷入情绪的崩溃,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她含糊不清的语言里偶尔会提起一个名字杰克。九渊试着问杰克是谁?付玲眼中满是茫然,只是喃喃的说:“杰克在哪里?”
安心来了,她穿着一袭白色的长风衣,穿过社区长长的甬路,来到付玲住的贵宾楼前。楼内的灯光映照在身上,白晰的脸庞上满是讥讽和不屑。她打听了付玲与九渊过往的故事,但是,以她的理性是无法理解九渊如此行为的。
“漠总,你能出来吗?我有话和你说。”安心站在贵宾楼的院子里给九渊打电话。九渊愣了一下,站起身从窗户看到安心的身影。他正陪着付玲下跳棋,边玩边耍着赖,付玲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会走那么快,就一直悔棋,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打闹着。“玲玲,我有点事儿,你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九渊轻抚了一下付玲的头道。“嗯,你去吧,快点回来,我还要赢你呢。”付玲眼睛望着跳棋,轻声应道。
九渊穿上风衣,从楼里走了出来。安心转身径直向外走去,风很大,把屋檐、树上的雪刮起来,扑在人的脸上,比雪花的寒意更深。
“漠总,金屋藏娇的日子很爽吧。”安心带着调侃和讽刺的意味道。“安心,你说什么,什么金窝藏娇?”九渊的脸色沉下来道。“怎么形容,爱人?情人?还是你良心发现,对一个病人施予人道主义的援助?”安心脸色也沉下来,毫不畏惧的看着九渊说道。九渊的火腾的升了起来,可看见安心的样子,又熄灭了,他道:“她已经这样了,我能怎么办?不管吗?怎么忍心呢?”
安心道:“谁不让你管了,这样叫管吗?崔同要是知道了,你觉得这件事会成什么样?漠九渊,你是男人,为什么面对感情的时候,总是这么幼稚,放不下。你知道女人最烦什么吗?就是你这样的男人,爱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对不爱的人,又太过残忍无情。崔同瞎了眼,你根本不爱她,你这么做会害死她知道吗?”
九渊的眼睛红了,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了,碎的成了风中的雪花,飘零而散,成了一个空心人。他道:“安心,付玲的病很重,我想再为曾经的爱做一次主,让她康复,没有别的意思。”安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良久道:“漠总,恐怕你要承受的结果,代价太大太大。”说着,安心把手机打开,给九渊看了一张相片。
相片的男人非常熟悉,他的名字叫杰克,是蒙克斯跨国康养集团的业务代表,曾经陪着付玲去德国与九渊洽谈业务,并达成合作意向。九渊抬头看向安心,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隐隐的又觉得不想承认。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安心忽然笑了,她拢拢了围脖道:“付玲出事儿并不都是家庭的原因,章国力长期冷漠让付玲认识了杰克,你懂得。后来,章国力知道了两人陷入冷战,没想到章做事那么绝,把付玲逼得无路可走。外国人对于爱情没你这么情种,怎么会去接纳一个病人,所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你不了解女人,爱和你想的不一样,太爱一个女人就不会被珍惜,我向你保证,付玲爱上了杰克。你知道为什么会输吗?就是你太把女人当回事儿。女人是不值得深爱的,慕强、实惠主义、自以为是,这就是人性。”九渊目光冷冽,逼向安心道:"你呢?为什么这么说?人都想要最好的,这也没错。"安心笑了,她勇敢的接住九渊的眼光道:“我也是这样,不然我为什么来瑞鑫?我认为你值得我付出真心,没有崔同你就是我的。”九渊一时无言以对,他有些恍惚,躲开了安心咄咄逼人的眼光。
美国梅尔普斯特医药集团收购蒙克斯跨国康养集团后,杰克升任了副总。他和付玲有过一段交集,这并不为外人所知,至于安心怎么得到的信息,九渊心里明镜似的,她曾经在咨询公司工作,有许许多多的方法可以获知。九渊想到这里心情并没有波澜,付玲一直嘴里含糊不清说的名字终于找到了人。
安心走了。九渊伫立在风中,任雪花打在身上、脸上。良久,安心打来手机,“现在你跟我走,回七里河,不然,我会把这里所有的一切告诉崔同,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你已经超越了底线,就像个渣男。”九渊静默了一会儿道:“安心,算我求你,给我三天时间,我向崔同亲自解释,行吗。”安心道:“行,三天后我再也不管你的烂事,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人担心过,我现在特别担心你,你太过分了。”
关掉手机,九渊转身向3号楼走去,回到屋,才感觉到脚已经冻疼了,他出去穿得是拖鞋。付玲睡了,在沙发上像个小猫一样,眉头紧紧皱着。九渊的心暖化了,爱怜的蹲下,缓缓地坐在地板上,把头靠近付玲的脸,心里安稳极了。
晚上,付玲要出去看雪,父母不让去。她开始发脾气,脸涨得红红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喊道:“漠九渊、漠九渊,我要去看雪,我要去看雪。”九渊下午在沙发旁睡着了,后来被保姆劝到客房休息,付玲回到了楼上的主卧。这会儿九渊还在沉睡,忽然听到付玲喊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客厅,看见付玲已经要爆发的样子,赶紧过去安抚道:“怎么了玲玲,我在这呢?”付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要去看雪,他们不让我去。”九渊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想了想道:“我们只走20分钟,外面太冷了,会感冒,同意咱们就去。”付玲一听,止住哭声,点了点头。
保姆给付玲换好衣服,九渊穿上大衣,带上了付玲父亲的一个绒线帽。九渊制止住想要跟着的保姆,扶着付玲走出了门,夜色下的雪灰蒙蒙的,付玲把手放进九渊的大衣口袋里说道:“真的好冷啊。”九渊道:“是啊,我说冷吧,咱们回去吧。”付玲道:“不,我要看雪,要走。”
九渊爱怜的抚摸了一下付玲玲脸蛋道:“好,到点就回,咱们往前走吧,那边有个广场,好多的雪。”付玲忽然孩子般的笑了,她挣脱开九渊的手,一个人向前跑去,九渊一看心里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去拉住付玲,结果付玲身子失去平衡,整个向后倒过来,九渊一看大急怕付玲摔着,顺势就坐了下去。付玲“哎呀”一声整个身体砸在了九渊身上,九渊“唉哟“一声,疼得汗都下来了。
付玲爬起来问:“你怎么摔倒了?我拉你起来吧”。九渊龇牙咧嘴,又怕吓着付玲,强忍着站了起来。付玲看到九渊的神态,知道他摔痛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跑了,我们慢慢走。”
两个人继续走着,付玲把头渐渐地靠在了九渊的肩头。多年以前,两个人也曾经无数次这样依偎着散步。九渊看着付玲,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玲玲,还记得那年,我们去滑雪吗?”九渊道。付玲闷闷的道:“我没有滑过雪呀,滑雪好玩吗?”九渊听完,叹了一口气道:“好玩,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付玲道:“我没有生病啊,身体挺好呀,要不我们去滑雪吧。”九渊苦笑了一下道:“这会儿滑雪场都关门了,明天吧。”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长长的映在雪地上,远处的山峦依稀可见,满天星光,璀璨交织,在清冷的月辉下,平添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