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烈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星际战舰中。
此时的她正待在自己孤独的舰长厅内,通过监视器,隔离于世。
舰长厅内部设施十分奢靡,不仅有繁琐雕饰的战功铭牌,还有琳琅满目的战甲、武器及战利品。甚至还有烈吻特意驯养的巨型抱脸虫,囚禁在一口玻璃箱中,充当宠物。
而烈吻无心玩弄自己的宠物,她靠坐在巨大的铁椅中,双腿交叉,翘于扶手上,孤独、烦闷且愤怒。
她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全息显示屏,血红色的线条勾绘出大斗兽场内部的动态。
她看到自己的二妹身穿厚重的铠甲,手持重锤与连枷,傲然耸立于斗兽场内,毅然如泰山。
另外两位各自穿着自己的战甲,霸占场地的东西两个方位,针锋相对。
郡主皓月虽然也获得了荣誉对决的资格,但她并没有出现。
看着她们即将为王位而战斗,烈吻的心脏不由得痛苦地抽动。
若不是母亲心中的隔阂,我也该站在全氏族战士面前,迎接荣誉对决!
但驱逐我的命令,到底是母亲还是独狼?
不由得烈吻多想,大斗兽场的影像突然发生了波动。
一股强大的力量出现在斗兽场中,引发了全氏族战士们的吼声。
烈吻盯着影像,忽然目瞪口呆。
她曾无数次猜想母后为她们准备的最后挑战对象:铁血暴龙、坏血之王、异形父后、苍白的灰色巨人……然而当真正的挑战对手现场后,所有战士都震惊不已!
因为出场的乃是女皇陛下的战甲!
这具由雷焰氏族最高技艺锻造而成的王者战甲,代表了女皇陛下的一生!
它无坚不摧,巍然挺立,手持双柄战锤,高大威猛,亦如全盛时期的女皇!
一经出场便让四位皇子心生恐惧!即便是已经远离斗兽场的烈吻看到这一幕,也心生怯意。
不过,所有战士都知道,女皇陛下并不在铠甲之中。
她虚弱的残躯已无法支撑战甲的重量,更不可能发动如暴风雨般风驰电掣的攻势。
真正的女皇必然坐在金字塔中的王座上,远程操纵战甲,审判四位皇子!
烈吻看着母亲巅峰时期的影子,心中的怨恨渐渐转为崇拜。
不过,她的眼神忽然一变,目光也不由得从大斗兽场转向了远方的金字塔。
这时,一名赤袍战士闯入舰长厅,她头戴象征着烈吻近卫的鹿角面具,大声喊道:“吾主!荣誉对决已将开始!我们就这样束手就擒地离开?”
“不然你还想怎样?”
烈吻猛然收起自己的表情,头也不回地嘟囔一声,随手从身边的桌子上拿来一颗低等异形头颅,用力一掰,翻出柔嫩、黄橙色的血肉,仰头饮下,默然享受着灼辣的液体腐蚀自己的喉咙。
然后她说:“杀进金字塔,砍下女皇头颅,自己称王吗?独狼没杀我们已经算好的了。现在,滚出我的世界,让我独自伤情吧。滚。”
然而赤袍近卫匆匆凑近了她,认真道:“您还没注意到吗?效忠于您的雇佣兵们已经极度不满,他们已经没有猎物喂养手中驯服的异形。若是仓促进入太空,那些异形只会暴动起来!”
“那太好了,把异形全扔下去送给独狼他们充当军功吧,反正我们要这些雇佣兵也没用了。”
烈吻满不在乎地回应一声,像是无所谓。
赤袍近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说:“吾主,我知道您绝不满足于此。您的身体中流淌着传奇战士的血液,落荒而逃只会玷污您父亲的血!”
“看看您现在的样子!您还是那个为了王位不惜一切代价的殿下吗!”
“那你想怎样?”烈吻以同样的声调反问,“调转回头,杀进金字塔?宰了该死的女皇?”
“血袍亲卫军在盯着我们,第五军团的狗崽子守在金字塔,审判庭的轨道炮已将我们锁定。而且,看呐,女皇陛下的铠甲如此神武,何人胆敢与之较量?”
说到“较量”一词时,烈吻悄悄攥紧了拳头,眼中杀意转瞬即逝:“告诉我,为了我的王位,你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赤袍近卫不说话了,她看向巨大的全息显示屏,画面中的铠甲正在猛烈进攻四位皇子。
它的攻势沉重而精悍。
战锤施虐,闪耀如烈阳之焰!
盾刃迅猛,寒芒如震天之雷!
四位皇子根本招架不住,连连后退,只能勉强抵御。
赤袍近卫看得浑身颤栗,既是激动,又是胆怯,她最后用恳求的口吻问道:“吾主?我们真就这样离去?背离家乡?”
烈吻摆摆手:“没错,告诉所有战士,我就在这儿不会离开半步。”
赤袍近卫愣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幽怨地瞥了烈吻一眼,转身离开了舰长厅。
而在她离开的一刹那,烈吻身上的慵懒气质忽然大变。
她从座椅中如触电般跳起,一边看着监视器,一边从装备架上拽下一块黑铁长袍,披在了身上。
一旁的抱脸虫感受到了她的气息,疯狂地撞击玻璃箱。
烈吻扭头扫了它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抚冰冷的玻璃箱,喃喃道:“怎么了,我的小宝贝。是嗅到了妈妈的肉香吗?现在还不行哦,要耐心等待呦,妈妈会为你准备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宴!”
说罢,她朝后一退,站在了一块圆形下嵌装置上。
随着她的鹿角面具“哐当”落下,脚下装置瞬间裂开一道穿梭隧道,让她的身形消失在了舰长厅中。
接着,隧道关闭。
玻璃箱的机关缓缓解除。
一层又一层沉重的枷锁开启,恶臭弥漫。
随着一团气体喷出,黑色的抱脸虫获得了自由。
它迟疑地伸出了节足,在空气中探了探,然后……如黑色的闪电般突然消失在了舰长厅的阴影中,不知去向。
……
金字塔内的大殿,烈吻曾来过无数次。
身为雷焰女皇的长女,她刚睁开眼睛,就要开始在大殿内学习走路、奔跑、跳跃、杀敌、剥皮。
因此,她认得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座雕塑,甚至是每一缕带有先祖气息的空气。
父亲曾告诉她,这儿的雕塑都是帝国的传奇战士。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的。
等他战死以后,女皇也会在这儿为他立起一尊雕像,供万人敬仰。
那时的烈吻天真的以为,王,只有为他人塑像的权力。
然而当父亲死去之时,女皇却没有像王一般为他塑像。
她剥了他的皮,砍下了他的头,将尸首吊挂于大殿中央,任由鲜血横流,蚊虫肆虐。
同样下场的,还有烈吻的姨母,皓月的母亲,同样以叛国为名,剥皮示众。
从小陪伴烈吻的狼军团也只剩下一人——她爱恋的蒂斯仑·狼。
可惜,女皇陛下命令狼替她行刑,亲手处决了其父一众。
从那以后,蒂斯仑·狼就变了,烈吻也与他越加隔离。
也正是从那天起,烈吻认清了权力的本质。
所谓权力,即为冷血的生杀予夺。
时至今日,当烈吻再次踏入大殿,仍能嗅到那天的血腥。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威武英断的母亲已垂垂老矣,孤独的坐在她冰冷的王座上,浑身插满了导管,辫发也被秘铁数据线钉死。
烈吻身穿臃肿的长袍,缓缓走向王位。
她的靴跟咚咚直响,有如密集的鼓点。
女皇陛下睁开了眼睛,黄金般的光泽从她眼中射出,点亮了大殿。
这是药物的刺激,所谓黄金光泽,不过是她正在燃烧的生命。
“烈吻?”
女皇陛下的声音有些迷惘,她的副颚还在抽动,思绪顺着数据线正在操纵着远方的战甲。
烈吻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去,然后低头跪下,轻唤道:“母亲,我来看望您了。”
“你不该在此的。”女皇陛下轻叹一口气,微微歪头,像是躲过一击劈砍。
烈吻浑身紧绷:“我来,只想问您一个问题,问完,我就会离开母星。”
“哦?”女皇忽然怪笑一声,“你来,无非就想问我为什么不许你参加荣誉对决吧?”
“不!”烈吻倔强的抬头,直视母亲的眼睛:“我只想知道,从何时起,你我形同陌人?母亲,我一向以您为榜样,为您奋战于银河战场!将您的荣光传至银河各个角落!”
“我从未争抢功劳,更没有做出让您心生不悦之事!难道只是因为我父亲和姨母的叛乱,就让您痛恨我吗?母亲啊,我也是您的血肉!您的女儿啊!”
“回答我!是这样的吗!?”
烈吻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尘埃翻滚,如同迷雾。
女皇陛下许久没有说话,她凝视着烈吻的目镜,眼神深邃,有如深渊。
“是,”她最后冰冷地回答,“你的父亲背叛了氏族,如此罪行,当为坏血。坏血之子,永世不得翻身。”
“哦。”
烈吻失望地低下了头,自嘲一笑:“原来,我也是坏血。”
“不过,你也为朕立下了汗马之功。朕应当给予你应有的奖励。”
似乎是听出了烈吻声音中的哀伤,垂垂老矣的女皇陛下终于还是恢复了些许母爱。
她放缓声音,继续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除了王位,朕都能给你。”
烈吻缓缓抬起了头,面无表情:“我只想让您像母亲一样,为我刻下鼓励的伤痕。”
她伸手将面具摘下,露出宽广圆润的额头,迎了过去。
女皇陛下微微一愣,但还是伸出了手:“烈吻……”
在她指甲接触到烈吻额头的一瞬间,烈吻突然将手中面具刺向女皇陛下的胸膛!
那一对锋利的鹿角狠狠刺入了她的胸口中,如同烈吻的恨意般固定于她的心脏之上,贯穿了她整个身体,甚至刺入了她背后的王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