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着瑰月脸上神情,萧长空迫切想知道月儿对此事的态度。父亲诈死,坐视五万儿郎屈死德康草原,这真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从前他就很怕世人知道。如今,他更怕月儿知道这事。他害怕看到月儿用鄙视的眼神看他,那会让他溃不成军。
结果,李瑰月很平静地点头表示知晓此事。萧天佑有多无耻,她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稍稍安心的萧长空眼神一闪,瑰月对父亲未死不置一词,他又觉得心里很不得劲。他现在是一个怎样纠结反复的人啊?!
倒是李瑰月,对老太后为什么要杀死青城公主,十分的好奇。就算是为了墨玄,她也想弄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父亲跟祖母较劲儿,一定要知道……青城公主的死因。据父亲说,青城公主……是我祖母下令杀死的。”
萧长空艰难地诉说着这件令他伤透脑筋的事儿。父亲那非要祖母给个交代的架势,祖母那阴鸷不认输的表情,都让他无所适从。父亲的健在是不能暴露的秘密,可他不管不顾地出现在祖母寝宫里;祖母年事已高,本应该慈善和软,但对这件事,她却咬紧了牙关说她没错。他真的是——左右为难!
“那你最后到底弄清楚了原因吗?”瑰月佯装无所谓地问了一句。
“没有,他们对话的时候,把我赶出来了。后来,父亲就每日盘坐于祖母寝宫之前,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萧长空怏怏回答。
看来,老太后和萧天佑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他们母子俩都选择对萧长空隐瞒。
知道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瑰月就冷了脸,再不肯说话。
萧长空却一副打开了话匣子,收拾不住的样子。
“你知道吗,这半年来,我过得焦头烂额。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想相信,总觉得你还活在某个地方。幸亏我坚持了下来,你又回来了……”
“你还是说说,章台宫里还有什么麻烦吧?看你不顺心,我挺开心的!”李瑰月打断了萧长空要一诉衷情的想法。
“月儿你……”萧长空受伤地一噎,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既然月儿关心章台宫里的事情,他就说给她听。
“我母亲也很奇怪,一直称病不出。从前她对碧玉尚有几分情分,可是,碧玉失踪了,她却不闻不问,她甚至连我都不见。要不是隔着珠帘,还能看到她的身形,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不在宫中了!”
这样说起来,瑰月也有几分疑惑了。小崔氏的确是久不见人了。她从回龙山返回萧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位新晋的太后娘娘。本来以她那个性格,应当是人前大张旗鼓地显圣才对。然而,她却比从前低调许多,低调到旁人差不多忘了她的存在。如今想来,反常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但是,这跟她李瑰月有什么关系?小崔氏如何,真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萧碧玉已离开人世,有她和风儿还有徐家军的人记得她就行了。萧家人从前不关心她,现在更没有必要替碧玉不平,向萧家讨要关爱了。
李瑰月红唇又一次勾起,微笑。她这样一笑,萧长空的后背就是一阵发紧。
果然……
“其实不说太后,就是你,不也是不怎么关心这个妹妹的死活?她都失踪多久了,你找过吗?你只忙着稳固你的帝位,讨好你的爱妃们去了。罢了,这些跟我也没有关系了,不提了。我只想告诉你,比起太后,碧玉才是你在世上最亲的亲人。而她在南诏受尽了苦楚与屈辱,你这个哥哥知道吗?”
萧长空的眼圈红了,若说他对萧碧玉一点感情也没有,肯定是骗人的,毕竟碧玉是他同父同母的手足。
“月儿,你这是要诛我的心吗?当时确实是国事繁冗,我只以为她是小丫头任性,躲在哪里玩去了,我……没有想到她会流落到南诏。幸好……她最后是嫁给了你的兄长,这也算是不辱没她萧家女的身份……”
胸膛剧烈起伏着,瑰月愤怒地望着萧长空,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妹妹的生死呢?!
算了,跟这样的计较什么呢?!瑰月再不言语,只淡漠看着外面的细雨如丝。
没有发觉瑰月骤然的冷淡,萧长空似乎终于找到知音般,急切地想往下说着他的“难处”。
“贞儿同蓉儿都生了儿子,可是,她俩都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呵呵,太子是正宫皇后的孩子才能胜任的,她俩的心太大了!”
她俩的心能这样大,还不是你给的!李瑰月在心里腹诽,若不是你萧长空给她们错觉,让她们都觉得在你的心里是不同的存在,有觊觎后位和太子之位的资格,她们又怎会闹到不可开交?
瑰月只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萧长空,莫名畅快,又莫名伤感。
她不是圣贤,对曾经受到来自于这几个人的伤害,没办法无动于衷。所以,看到这几人在痛苦的深渊沉浮,心里是痛快的。但同时,她也为她的从前感到不值,从前她就是为了这么几个人伤怀、落泪,真的是太傻了!
“所以,我不想你现在回去章台宫,我怕你跟孩子出纰漏。但是你放心,凤仪宫,一直为你留着!我正妻的位子,永远是你的!”
萧长空兀自沉醉在自己的悲怆里,所以错过了李瑰月脸上吃了苍蝇般的表情。谁要那让人伤怀的风仪宫?谁要他正妻的位子?还嫌不够倒霉的吗?!
“可别啊,凤仪宫你想给谁就给谁,我也不是你的妻子了,你不用一再提醒这一点,没得让人恶心!”
“你……”萧长空终于暴怒,他好言好语相劝,瑰月还是这样冥顽不灵,真的是气死他了。
“你怎么不是我的妻子了,我是昭告废后了还是写了休书了?李瑰月,不管你认不认,除非我放手,否则,你就改变不了是我妻子的事实。”
这回轮到李瑰月语塞了,从律法、世俗来说,萧长空说的没有错,她的确还是萧长空的妻子。所以,在镐京的那场婚礼,虽然是她梦寐以求的,却也让她那么心虚。她——李瑰月只是假死了,她还是萧长空的妻子,她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嫁给墨玄?!而且,是揣着萧长空的娃嫁给墨玄,这对墨玄是多么的不公平。
闭上双眼,李瑰月痛苦地嘶声呐喊:“可是萧昊明,我心里已经半点没有你了,这样的我你还绑着干什么?不如放我自由,放你自己自由!”
“不,就算你已经不爱我了,你也只能老死在我身边!”
萧长空甩着袖子,丢下一句冰冷的话,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