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坚决不肯用收割机,龙成祥看过田地也建议算了。云头寨种的糯米是侗家非常古老的品种,禾杆比普通的糯米还要细许多,估算损耗至少20%以上。
杨春梅唉声叹气,朝方蔚然诉苦:“我早说要改种杂交水稻,就是不听。等腰真累断了,就晓得厉害。”
杨家阿公的腰没累断,传说中的大规模降水先来了。
没来得及收完的稻田,只能覆上塑料布挡雨,同时要在挖开沟渠,避免田里积水。龙峤已经提前帮杨春梅把沟渠开好,这天瞅着天色不对又赶紧上山去帮忙。
暴雨突如其来,转眼间山路上就是白茫茫一片雨雾。远远听见杨春梅厉声质问:“你跑回来做啥子?滚啊!”
龙峤赶过去,只见杨成军追在杨春梅身后帮忙给稻谷铺塑料布,嘴里一个劲赔不是:“看到天气预报我就回来了……应该再早点儿回……你把雨衣穿好,这些交给我来做。”
“谁让你回来了?”杨春梅并不领情,“还不到周末你就回来,工作咋办?公司的人会咋个想你?年底考核又不好咋办?”
“假我都请好了,你别操心。工作归工作,家里事总不能不管。”
“呸!”杨春梅头上的雨帽早就被风吹落,满脸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抬手抹来抹去抹不干爽。
她抢过杨成军手中的塑料布,咬牙切齿地说:“真不想我操心,你啷个不劝你阿爸租个收割机?啷个不劝你阿爸种杂交水稻?啷个不劝你阿爸阿妈搬去省城同我们住?”
杨成军不吭声了。
龙峤不想掺和两口子吵架,想着杨成军回来了也不用自己帮忙,便转身去看其他田地的情况。才走了几步,忽听背后杨春梅骂了几声,冷笑道:“我晓得你是为啥子嘞。过两天就是周末,你们那个破球队要训练。”
龙峤脚下一顿。
“周末训练的事,之前我们不是讲好了?”杨成军瓮声瓮气地说。
球队重组那天,龙峤就同队员商量好了:不在寨子里的三个队员,每个月要有两个周末回来参加训练,一来是学习新技巧,二来是和队友磨合。
“你还同我讲好,今年要当经理哩。”杨春梅没好气道,“还说只要让你挝球,你就好好工作,多拿奖金提成。这都一个多月了,钱哩?”
“最近大环境不好,公司业务没那么容易做。”
“大环境不好就更应该好好工作,不要把饭碗搞砸!挝球能当饭吃么?”杨春梅尖利的声音透过雨幕,“就算挝出国了,现在又是啥子下场你看见了。都快三十的人嘞,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
“行嘞,动不动钱不钱的。”
“没钱啷个过日子?”
龙峤没有再听下去,抬脚走进茫茫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