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是一支普通的球队的时候,不要太过执迷于技战术,要先建立同理心。——若泽·穆里尼奥
吃新节的次日没有晨训,只有不输晚宴的盛大晨宴。
歌声笑声萦绕了寨子一整天。临近黄昏,寨头花桥上人来人往,赶集的满载而归,探亲的尽兴而去,每个人都喜气洋洋。龙峤沉默地站在桥头,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在等,也在赌,赌他的队员有几个没有喝醉,又有几个还记得今天的训练改到了现在。
意外的是,全员准时到齐,包括回寨过节的那三人。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来不及散去的酒意,还有些酒醒后的惭愧和躲闪。吴顺脸上还带着昨天被树皮刮破的伤,目光同他一对上,就别扭地转去旁边。
“都喝了不少。”龙峤不是疑问,是在陈述。
“毕竟是过节,以后不会了。”队长杨八一还想解释两句,他家杨宇航的小红毛已经不耐烦抖起来:
“要罚就罚少啰嗦!青蛙跳还是俯卧撑,老子——”
话音未落,龙峤已经拽着他领子把他拎起来:“再说一次,我们是文明球队。足球是讲规矩的,不守规矩你挝个屁球!”
他脸色阴沉严厉,像是积蓄了整夜的乌云,一句话就能电闪雷鸣。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脾气,默默等着狂风暴雨来袭。只有杨有财凉丝丝说道:“龙教练好威风噢,到底是足球要讲规矩,还是你想养听话的狗?”
龙峤冷冷扫了他一眼,拳头一瞬间攥紧又慢慢松开。
按照他以往的脾气,这一拳头就该砸在杨有财的脸上。
他早已习惯了用拳头讲话,用实力讲话,如果对方不肯听,那就让对方不得不听这种人生模式。
但现在不行。
“你是他们的教练,又不是他们的敌人。”方蔚然的声音清而润,在他脑海里如溪水缓缓流淌,抚平一切焦躁盛怒。
昨天半夜,在树生阿公家的木楼上,他的失眠就是这样得救的。
因为那句“解散球队”,他头痛难忍,翻来覆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出了错误选择。一个念头就能撕开口子,让更多旧日的阴影汹涌而至,在他身体里旋转成一个黑洞。
一只橘猫突然出现在窗口,同正在翻找药盒的他面面相觑。
窗外是深夜安静的走廊,很快杉木楼板咯吱作响,有人轻轻唤着“酷米”。
龙峤没来得及藏起药盒,也可能是破罐破摔不想藏了,看见方蔚然的那瞬间,他只想说他就是怂,跌倒了爬起来还能行,爬起来要朝前走只怕是做不到了。
方蔚然注意到他手中的药盒,却误会了:“是酒瘾发作了?还是……”
深夜的人心总是最脆弱的,只需要一句关心的话,一个真诚的眼神,虚张声势的暴龙也会情不自禁,把最柔软最不能被碰触的肚皮袒露给人。
明白龙峤的沮丧后,方蔚然摇头轻笑,说他没必要计较一句醉话:“戒酒也不是说戒就能戒的,就像体能恢复一样,不要心急。”
“我就能说戒就戒!”龙峤莫名倔强上了,还有些莫名委屈,“他们错了还不服管。是,我知道我现在狗屁不是,是我需要赎罪才搞球队……”
“龙峤。”方蔚然打断他,“你是真的觉得,大家让你搞球队是为了惩罚?”
龙峤缓缓摇头,他当然知道那是对他的体贴和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