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清谈,不知不觉便已夜深,待到兴尽,院中便只剩下了萧穹心苦二人。
萧穹问道,“你的涅盘究竟还有多久?”
心苦露出一抹苦笑,“早该到了,只不过我不敢尝试。”
萧穹静静的看着心苦,他很好奇和尚究竟有什么不敢的。
心苦凄苦的道:“我只怕踏出这一步我便再难感受天下人的苦楚!”
心苦用一种奢求的目光看着萧穹,这让萧穹觉得难受,他不喜欢和尚这样。
“为什么?”他问道。
心苦将手臂从宽大的袖子中探出,“血肉根本就渡不得天地的劫,涅盘是要用我心把我这身血肉炼做佛说的琉璃。”
“可我只是人,一个与众生一般无二的人,正因为如此,凡人间之苦,我便都能尝得,正因为尝得,才能明众生的不易,才爱这众生。”
“我身如若为琉璃,便是去了众生所能受的皮肉苦,我一人不受此中苦,众生却何其苦,和尚哪能如此高坐!”
萧穹默默的看着心苦凄苦的面容,只有和尚,只有面前的和尚说出这样的话,他才会心无半分妒忌,甚至只有同情,这是一个非要把世间苦头吃尽的和尚,是一个恨不能一个人扛下天底下所有苦楚的和尚,是一个非要与苦弱的众生呆在一起的和尚,好像不作此世间最苦的人便对不起他的那颗慈悲心一样,好像但凡比世间人少受些苦便有损于他的良心一般。
他的眼光太高了,可是他的行为却又永远配得上他那俯视世间的慈悲。
“所以你注定了要在此世成为佛陀,你躲不掉的,就当你的慈悲给你的考验,它非要把你拉离这个世间。
又或许你佛觉得你这种和尚就不该受人世的苦难,非要给你塑一佛陀的琉璃身。”
萧穹半真半玩笑的说道。
这让心苦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被霜打蔫儿了的茄子,特别是光头上反射的月光。
萧穹见不得和尚这样,“你何不往好处想想,总得有人渡这天地的头一遭劫,你不去,难道要让我们这些苦难的众生去吗!”
萧穹问道。
他总是了解和尚的,知道如何才能打动和尚,于是心苦的苦脸化作了纠结。
但总好过那张蔫儿相。
于是萧穹继续道:“你还是先替苦弱的众生闯一遭吧,和尚,你不能为了你想受苦而自私。”
心苦的身上生起了熊熊的浪潮,只有灵光,没有火焰。
照悬峰的灵气陡然间变得躁动起来,以至于山上的每一个人都望向了灵气奔腾而去的方向。
萧穹已经退到了院外,而心苦竟然因为害怕损毁亭子而还有心走向院中,最后又觉得院子也不好损毁,便抽身上了后山的一处断崖。
萧穹远远的跟着,他现在就像是一头护犊子的狼,对任何打量此处的目光都回以惊人的寒意。
心苦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永远装不满的酒的葫芦,无论多少的灵气投进他的身体,最终连一丁点的波纹都没有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