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这场雪足足下了一个月。
临近年关,风雪肆虐多日的京城才终于见了点阳光,封闭许久的城门被打开,靠在墙角冻得硬邦邦的是尸骸倒了下来,连着十几具尸体,无一不是衣衫褴褛,瘦弱枯骨,简直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守城门的人刚来得及将那些尸骨收敛好,哒哒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不消片刻,并驾齐驱的两匹马拉着一辆上等的梨花木马车跑过来。
“帝姬回京!闲人避让!”
守城门的人只来得及屈膝跪下,马车带着风雪从他们面前经过,后面数以千计的铁骑紧随而来,整齐庄严肃穆,让人感叹不愧是帝姬的排场,非一般的皇孙贵胄能比。
今年是宣真帝二十六年。
天下尚且太平,宣真帝只有守成之力,而无开疆拓土的本事,在位二十几年,只能称得上无功无过。
她继承大统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如今年老力衰,早就没了成就一番霸业的梦想,只盼着将手中的权力传给帝姬,延续李氏天下,至于拓展疆土,令万国来朝,让李氏天下千秋万代,她都只能交给自己子孙后代了。
北燕帝姬李长欢,年十九,宣真帝嫡幼女,坊间传言性格残暴,以生人血肉为食,周边侍从稍有不顺心,便会被其斩杀,京中有人家以其止小儿夜哭,可谓凶名在外。
便是如此,也动摇不了她身为李氏天下储君的地位。
位高权重的帝姬最近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的几个姐姐谋反,自己即将要娶过府的萧家公子是她们的人,他会给她下毒,偷走她的兵符,帮她三姐李长乐打开城门,让叛军进来,最终她死在三姐的弓箭下。
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醒来的李长欢冷哼一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那些个姐姐妹妹都觊觎她的位置,她心里有数,也一直有防范,她们那些动作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根本威胁不到她。
再说下药,她生而带祥瑞,从小百毒不侵,什么样的药能害她?
“殿下。”
李长欢穿着亵衣坐起身:“进来。”
厚重的宫门被推开,贴身伺候的宫女绕过屏风,步履轻巧地走到她面前:“殿下,昨日回京未去面见圣上,今早早朝,殿下该去的,御史台那几位大人可都盯着殿下呢。”
“一群庸碌无为之人,整日嚼舌根,孤难不成还怕她们了?”
宫女一边为她更衣一边道:“殿下有大德,圣上都看在眼里,御史参奏也无伤大雅,只是殿下往后是要做君王的人,广招贤士,广纳谏言,方为善举。”
这所谓的善举, 并非指她要做多少好事,而是要做于自己有益的事,身居高位,树大招风,不只是御史台的那些人,天下人都盯着呢。
“聒噪。”
宫女这才噤了声,为她理好环佩,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一国储君,身为她的近臣,上官慧心中自然是欣喜的。
“我们殿下越发姿容姝丽,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配得上?”
李长欢对此不太在意,脑海里闪过自己昨晚做的梦,她笑了一声:“听闻萧家有子,名动京城?你若得空,不如去替孤王探探口风?”
“殿下讲真的?” 上官慧语气中有些兴奋。
她家主子年岁也不小了,换作京中其他贵女,大多早就夫侍成群子女绕膝,她家帝姬却一直一副冷清仙人的模样,从未对男子上过心。
先谋大业,后图家事本也没错,可身为储君,早点有后能安定民心,皇帝多次提起她的亲事,都被她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