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老阳儿挂得老高,金灿灿圆溜溜,可任千里的嘴张得比大太阳都圆,俩眼睛瞪得跟大核桃似的。郑茂见老任成了这副模样,憋住笑走上前拍着他肩膀,说:“嗨嗨嗨,嘛呢?鬼上身啦?”
“不是……诶……头儿,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那……内小妮子是谁?到底是怎么一码子事儿呀?刚才我可一路跟着她到了德胜门,眼瞧着进了乔老爷府。”任千里缓了半天才恢复原样儿,忙不迭地问。
“别着急,坐下稳当一会儿,抽烟喝茶消消汗儿。”夏风朗坐下身,看着汗津津的任千里说。
“别价呀,不耽误喝水,您紧着给我说说是怎么一码子事儿,我还真是头回遇见这种事情,内小妮子的模样儿跟乔岚芷在报纸上的照片一模样儿啊!那……这姑奶奶到底是谁呢?对了,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任千里也顾不上渴得嗓子直冒烟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夏凤朗没辙,只能细细做做给眼前这位“猴儿洗孩子等不了毛儿干”的急性子把经过讲了一遍。其实事情并不算特复杂,但也得亏着夏警长心思缜密脑子够用,要不价还真让人家给划水划过去了。
任千里开车盯梢儿离开以后,夏凤朗一人儿遛着弯儿往回走,在西洋琴行门前过了两趟,瞧着店里没什么异样,才背着手走进去。
厅堂里特别敞亮,周围摆放的都是提琴风琴之类的小件乐器,中间摆放着两架钢琴,锃明瓦亮的直晃眼睛。店里边的人也不算多,一个高个儿大脸盘儿经理模样的人,正陪着两个身穿洋装的男人从楼上往下走,内俩人应该就是任千里说的一老一少。两个人都犇儿有派头,打眼一瞧就是打洋人地界回来的,那皮鞋亮的蚊子拄拐跟上边走都得崴脚。夏凤朗照了一眼,年长内位跟魏远似的,个头不小儿,可多少还有点儿探肩膀。店员见来了客人,忙迎上来陪着笑脸对夏凤朗说:“先生,您想选点儿什么?”警长笑笑,说口琴都有什么样儿的?
店员拿出三种口琴摆在柜台上,轻声介绍道:“先生,这是‘和来牌’的,德国产,半音阶十四孔,价格稍贵些。这个是全音节十孔,上海宝塔牌儿。还有这个就便宜些了,小孩子玩儿的,八孔,也是上海货,禁得住摔打,质量上乘。”
“就要这个了……”夏凤朗把那支八孔的玩具口琴在手里掂着,这支口琴的盒子跟乔岚芷拿的那支是一样的。“您这家店是我一伙伴儿介绍的,一位小姐,说是物美价廉还特专业。诶对了,她还说今儿要来买口琴,也不知道过来了没有。”一边付钱,夏凤朗一边闲聊似的说。
“哟,先生,真是对不住,这我可实在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了。咱们这儿虽说店面不是特大,客人却不算少,老主顾赏脸介绍的也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单说今儿头晌儿,就来了好几位小姐太太买口琴,您说的是哪位,小的可说不清楚。不过您来就是赏脸,小的在这儿多谢了。这是小号的电话,往后您想买什么乐器,要是不得空,就打一电话,咱这儿派人送到府上,保证妥妥当当。”
接过店员递来的片子,夏凤朗抬眼看了看柜台里的小伙子,想了想又说:“嗨,也是,我说的这位朋友是一富家大小姐,做事可着自己的性子来,脑子里怪主意有的是,这些日子总是把自己打扮成男学生模样儿,大热天儿的穿一身儿黑色儿学生服,她也不怕长痱子。就这么一人儿,今儿没来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