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六章 文化交流、孟秋火祭(1 / 2)雍凉风云首页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作为出身参狼羌的武都氐人首领之一,毛兴在周边相互联合的诸胡部中所拥有的权力,甚至还要超过身在长安的大秦天王苻坚,除了统帅军队之外,还负责征税、审判等行政事务,更身兼主持大型宗教活动的大祭司——释比。

羌人的释比往往是酋长兼任,这种文化源自对自然和祖先的原始崇拜,婚丧嫁娶、占卜医药,都离不开,而各个氏族的知识与历史的传承,也是由释比师徒之间的口耳相传来完成。

这一年的立秋火祭,因为雍凉地区连续发生的灾异,被格外重视。祭祀当天,毛兴身着大领博袖的黄、黑、白三色麻布礼服,头戴由五瓣山尖形牦牛皮组成的山形冠,手里是头羊皮做的皮鼓,穿上这套具有高贵、庄重及神秘象征的装束,就意味着他获得与神、鬼沟通的职能,即神明的代言人。

肩背痈肿好转的吕隆,耐不住身边亲长与僮仆的连番念叨,都劝他参观祭礼,也好彻底祛除病秽之气,只得赶来凑个热闹。

实际上,吕隆疾愈这事,却是自姑臧徙来枹罕的医家诊治精湛的缘故。

并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吕隆仅是遵从医嘱,佩戴填入蒲黄的香囊,多在庭院散步走动,日常饮食中,增加了正当季的甜瓜、蕹菜,听得他一头雾水的内热外湿之症,没过几日,肩背上的肿痛就已消退。

甜瓜即香瓜,蕹菜即空心菜。汉初,故秦东陵侯召平种瓜于长安青门外,青门瓜、东陵瓜,亦指甜瓜,辛追夫人、海昏侯刘贺两座汉墓中,也都发现甜瓜籽。

能在荒凉的边陲军城寻得良医,这其中的渊源,又与西晋末年至前凉时,南、北方文化的交流有关。

前凉太祖张轨,曾为同郡朝那人皇甫谧的门生,皇甫谧的曾祖父即平定黄巾的东汉名将皇甫嵩。皇甫谧少年时,安定皇甫氏已逐渐衰落,他随叔父徙居新安,时值战乱,嬉游度日,至二十出头才发奋读书。皇甫谧四十余岁时,因患风痹,遂钻研医学,并撰集了《针灸甲乙经》,被誉为“针灸鼻祖”。晋武帝司马炎数次召皇甫谧出仕,都被他婉拒,后来还着有《笃终论》,来反对当时所流行的厚葬风气,死后也遗训子嗣,择不毛之地,将其简礼薄葬。

皇甫谧的另一门生,京兆长安人挚虞,与潘岳、左思、陆机等人并为二十四友,也是西晋“太康文学”时期的代表人物之一。

永嘉之乱时,皇甫谧的儿子皇甫方回,前往荆州避乱,在府城外避人独居,以养蚕耕种为生,极受南方士人敬重。平定杜弢起义时,陶侃被王敦表为荆州刺史,在职期间曾多次前往皇甫方回隐居的地方拜访,都极尽礼遇。不久后,王敦听从参军钱凤建议,在陶侃前去谒见时,将其扣押并降为广州刺史,以从弟王廙为荆州刺史。而王廙到荆州后,大肆诛杀陶侃任命的将佐,向来被陶侃敬重的隐士皇甫方回,也被其找借口杀害。

王廙的侄子,其兄长王旷之子,即世称王右军的王羲之。

与皇甫谧、皇甫方回父子为同族的皇甫典、皇甫真兄弟,皇甫真先后受到慕容廆、慕容皝、慕容儁、慕容暐四代人任用,直至前燕灭亡,归顺前秦。皇甫真的兄长皇甫典,则是在关中出仕苻坚,皇甫典之子皇甫覆,又是吕隆祖父吕婆楼任太尉时的故吏。

王猛初次领军时,与杨安、姚苌等人率众二万南攻荆北,此时桓温向东移镇,其弟桓豁代掌荆州履新不久,因先后调派朱序、桓罴率部协助平定汉中的司马勋之乱,导致沔北地区兵力空虚。于是,在已经南下襄阳一年有余的释道安情报支援下,王猛先攻入南乡郡,再佯作进攻新野,从丹水南岸、郡治南乡县西南的安阳掠民万余户北还。

西晋太康十年(289年),改南乡郡为顺阳郡,东晋咸康四年(338年),又改回南乡郡。王猛掠取民户的安阳,位于汉水北岸,再往西不远就是楚文化的发源地——郧阳,因地处汉水中段,楚国在此置汉中郡,秦破楚后,汉中之名才北移。

郧阳在汉水之北,为古郧子国之地,屈原在此写就《离骚》、《天问》、《渔父》等名篇,孔子亦是在此听孺子唱“沧浪之水”歌而有感怀,南岸有武当山、神农架。

当时的关中,屡遭战乱,民户匮乏,前秦在渭北所设诸护军,就是民户不足,将土地用来安置徙居长安的胡部,划分各方部伍,实行军事管制。诸胡大多不擅耕种,三辅又坞堡林立,抗税拒役时常有之,即使是素有粮仓之称的关中,仍然供给不敷。

而被王猛掠取到北方充实三辅的民户,多为各地逃入郧阳山区避难的流民,青壮男女占据大半,还有不少医者、工匠。当时最出名的流民群体,要属黄河南北的乞活军、江淮前沿的流民帅,这些难民集团由于缺粮,流动就食,所到之处,扰乱地方,多遭排斥,各地官吏又无力赈济、安置,进而形成恶性循环。

陶侃参与平定的杜弢起义,起因就是巴蜀流民逃难到荆、湘,屡遭官吏、土民侵害。西晋永嘉五年(311年),湘州刺史荀眺,欲以叛逆为名杀尽流民,流民约五万家被迫反晋,推举时为醴陵令的蜀郡成都人杜弢为首,攻打长沙,后来南破零陵、桂阳,东侵武昌,杀死诸多晋朝官吏。期间,杜弢几次想要投降都被拒绝,即便后来司马睿接受他投降并大赦,但前线的晋军将领为获取军功,仍对杜弢所部穷追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