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儿了,屋子虽然旧,可一点不破。”女吏带着八姑一家进了夏川城边的一处院子,“这边安置的都是你这样的人家,不过只有前三个月不收钱,过了三个月,你们要么掏房租,要么搬出去,都是先前说清了的事。”
“不过也别怕,实在不成来找我,再去村子里也成。”女吏是个三四十的大姐,长着一张圆脸,就是不笑也显得可亲,身子也是圆滚滚的,动作却很轻巧,她笑着说,“既然在这条街上,那就是我负责你们,过两日你们来领身份证明——这不是户籍,人人都要有的。”
八姑这辈子头回遇到这么可亲的吏目,就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也没有这一个可亲!
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常言道小鬼难缠,他们都怕刚到了地方就要给孝敬,以后还要过日子,哪里掏得出钱来?就是掏出来了,又谁知道还有几遭?
八姑男人壮着胆子问:“大人,敢问这考吏目……”
八姑瞪了他一眼,还没忘记这遭呢?!
女吏忙说:“好考的,如今各地都缺人,就是累些,不过咱们夏川跟外头不一样,人少,尤其是女人,凡是考过的,虽说不能在本地,不过兴庆离咱不远,尤其路重修了,坐牛车也就三个时辰,要回来看的话,早上天亮走,正午就到了。”
八姑嘴角抽了抽,这说起来简单,可一个月最多也就回来两趟,她的两个娃娃都还小,小姑子又是没生娃的,总不好叫小姑子孩子没生就当“娘”吧?更何况小姑子也要干活的呀,难道把小姑子关家里带孩子?
公婆年纪也大了,自个儿顾好自个儿就算不错。
可当着女吏的面她不好说,等女吏交代好以后走了,她才忍无可忍地掐了一把丈夫的腰,小声骂道:“你要死了?!我走了,谁照顾娃娃们?大哥还好说,二姐还小,夜里没我陪着不敢睡。”
丈夫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不是还有我吗?我就待在夏川,白日里娃娃们也得去读书,不用家里管饭,到了夜里,我和爹娘怎么也能拾掇出饭菜来,再给他们收拾了,我带着睡,不也成吗?”
这话一出,八姑愣了愣——她连小姑子都打量上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丈夫。
在她心里,男人都是不带孩子的,她家男人都算亲孩子的人,大儿子小闺女都是抱过的,不像别家,当爹的从不抱孩子,这叫抱孙不抱子。
公婆倒是帮着八姑说话:“八姑哪里能那样劳累,就是干活,咱们去求那赵丫头,叫八姑也去他干姐姐那。”
他们倒没想过叫八姑待在家里不去干活了。
移风易俗,一路走来大街小巷都有做工的女人,他们倘若不叫家里的女人走出去,仿佛就融入不了这里,没有安全感。
男人忙说:“家里出个官不好呀?在老家哪里有这样的机会?以前我在外头跑,你们也不怕我劳累。”
公婆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什么叫不怕你劳累?家里的事叫你做了?两个孩子不都是八姑带的?你说得倒是轻巧哩!”
“谁和你们说这个了。”男人也气得脸庞涨红,“我是说,八姑去当女吏,我带孩子呗!那可是官!官!再小也是官!当了官,咱家娃娃的前途也好!女吏消息灵通,这就胜过旁的百倍!”
“那可是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