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认真经营了好几年的关系,赵悠很快借着八姑的人脉同干爹干娘搭上了线——幸好八姑等人还算果断,要是再晚半个月,赵悠的干爹娘也要走了。
毕竟儿女都在阮地,又小有家资,就算路上再苦,也苦不到这老两口,商队还和他们的儿女有生意往来,路上只会多照顾,绝不会像对待普通逃人一样视若无睹。
也是这个时候,八姑才知道这对貌不惊人,看起来甚至有些穷困的老两口,在阮地竟然积累了不少的家产,过去了便能当上老富翁。
“十日后出城。”干娘用热水冲泡炒面,炒好的面粉黄乎乎的,用热水一冲一搅就成了糊糊,可惜她家虽说还有米面却没了油,否则多加些香料和油,就是一碗上好的油茶,她先递给赵悠,慈爱地摸了摸赵悠的鬓发,“受苦了啊。”
赵悠眼眶发红,她忙低头喝了一口面糊,里头只放了盐和醋,酱油现在也金贵,但即便如此也是好喝的,毕竟是精面粉冲泡,她在庄子里的时候根本碰不到米面。
“你们人多,要打点好城门口的兵爷。”干爹给赵悠和八姑各泡了两杯茶,在这个时节家里还有茶叶,可见他们的日子多好过,恐怕比大户也差不了太多。
“金银虽还得用,可商路要断了,怕兵爷不收,还是出粮食好。”干爹轻咳了一声,“药材估摸着也成,我这儿还有你干姐姐送回来的一根老山参,你拿去用。”
赵悠连连拒绝:“……这怎么好!多金贵的东西!”
什么山参人参,本地都是不产的,大户人家恐怕都买不起两株,拿来贿赂守城官真是糟蹋了!
干娘:“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外道话?人家救了你,那就是有大恩,得报的。”
干爹叹气:“我们救不得你,心里有愧,一株山参,难道比你的命更重?”
这个时节,认干亲可不是什么简单事,认了干亲那就是真当亲戚走了,干儿子干女儿也要把老人当自己亲爹娘孝敬,甚至手艺都是可以传的,长辈对晚辈有责任,晚辈也要孝顺。
干爹干娘毕竟是靠着儿女才能有好日子过,在这条街上,他们白日甚至不敢开门,只有儿女回来之后才会时常出门走动,可哪怕如此,儿女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都要花大价钱去打点邻里。
别说救干女儿,就是自个儿出门做事,都要胆战心惊,唯恐被人暗害了。
“不过……既然你都要走了,何不回家看看你爹娘……”干娘轻声说,“倒也不强逼着你,只是这次一走,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再聚的机会,有什么心结,见了人,说不准也就放下了。”
赵悠没说话,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爹娘就如这世上每一对夫妻一般,爹是“严父”,母是“慈母”,她上头有一兄一姐,下头有一弟两妹,爹娘不是太坏,也不是太好,直到她十岁那年,爹染上了酒瘾。
一个读书读得几乎倾家荡产的酒鬼,连最爱的小儿子都忘了,日日或在家在外喝烂酒,冬日还要全家出门去找他,就怕他醉倒后冻死在路边。
他成了家,有了子女,却还是那样任性,只在乎自己的死活和明日的酒。
至于母亲,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对女儿们几近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