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入夜时分,虽说正值五月中旬,但山村的夜晚依然清冷。
墙根下的鸣虫声不绝于耳,几声狗叫从远处传来,显得寂寥又孤单。
冯瑶裹在单薄的被褥里,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要不是冯强骗她说,爸妈已经退了那个杀猪的五万块钱,还说他要结婚了,希望当姐姐的能回来参加他的婚礼,她绝对不会再踏进这个家半步。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个寄居在别人家的外来户,心心念念的家人转眼成了养父母,而打小家里宠着惯着的弟弟——冯强,却成了利益交换的直接受益人。
五万块钱,就让自己嫁给那个一身骚臭味的杀猪匠,自己的命运难道就真得这么苦吗?
这一刻,她想到了三年前离家出走,在阳东夜市上卖唱和几个街皮混子打架,被陈哥送到医院的一幕。
想到跟老疤一起玩麻将、唱歌撸串的情景;
想到第一次见到那个蓬头垢面、蹲在凳子上炒股的于子涛;
想到在烘焙坊里专心做蛋糕的温馨时刻;
更想到在三里庙村,把她当儿媳一样呵护有加的老两口……
再看看旁边没信号的手机,冯瑶禁不住抽泣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后半夜,墙根下的虫鸣已没了声音,泪水湿了半个枕头的冯瑶,也在伤心中渐渐睡着。
此时,一根筷子从屋门中缝里伸了进来,慢慢拨弄着门栓,一点一点地向左滑动,不大会儿功夫,门栓脱离凹槽,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影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转身又将屋门插上了木栓。
见到炕上裹着被子沉睡的女子,黑影急不可耐地脱掉外衣,猛地扑了上去。
……
时间回到下午。
一见冯瑶负气进了后院的屋子里,咣的一声,关上了门栓,仰着脖子张望的张发贵可不乐意了。
他一拳砸在圆桌上,锅碗瓢盆都跟着晃荡起来。
“肉包子打狗,还能听出个响来呢,合着我这五万块钱就他么白花了,啊?”
他呲着大黄牙,鼓着水泡眼环视一周,目光落到了秃顶男人脸上。
“老冯头,不管她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我只提两个条件:要么把她说服,规规矩矩地嫁给我;要么退我五万块钱,加上三年来给你家的吃吃喝喝,还有精神损害费,一共十万块!到底怎么着,你就给我一个痛快话吧……”
一听张发贵要十万块,秃顶男人眼珠子都红了,他搓着两只干枯的手央求。
“发贵呀,就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看见了,要啥没啥,别说十万,就算一万块,我都不知道上哪弄去?”
“是啊发贵,那个死妮子非要和我们对着干,我们也没有办法嘛!”
老女人唉声叹气,也赶紧凑过来帮腔。
“再说,五万块给冯强定了媳妇,后半年就得过门了,我们确实没有钱给你啊……”
张发贵眼珠子一瞪:“我又不是大善人,别给我哭穷!我就一句话,要么嫁女儿,要么赔钱,少给我扯什么哩个隆!”
“姐夫……”半天没吭气的冯强咳咳了两声。
“你小子少他么套近乎!”张发贵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有屁快放!”
“我们家拿不出十万块赔你,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不但让你拿回五万块钱,还能名正言顺地当我姐夫……”
冯强挤眉弄眼,故作高深地伸出一根手指头,“只要捅破窗户纸,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哦?快说什么办法?”
一听能一举两得,张发贵顿时来了精神。
秃顶男人和老女人立刻围拢上来,竖起了耳朵。
“冯瑶不是说,她那张卡里有五万六千八吗?这个钱就当是还你的本金了!至于娶媳妇这事嘛……”
冯强忽然掩着嘴,凑到张发贵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好大一阵,听得张发贵心痒难耐,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兴奋。
“好!只要生米做成熟饭,看谁以后敢打我张发贵媳妇的主意!”
他一拍冯强的肩膀,嘿嘿大笑,“这事要成了,你就是我张发贵正儿八经的小舅子,以后跟着我到镇上杀猪卖肉,也比混在你家这穷窝窝里强……”
一听能到镇上去,冯强激动坏了,跛着腿给张发贵端来一杯热水。
“谢谢姐夫,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干!”
老女人不知道冯强给张发贵说了什么,看到儿子那股子高兴劲儿,就寻思一定是件开心的事。
她一扯秃顶男人的袖口,催促起来:“发贵从进门还没吃上一口热乎饭呢,赶紧再下两盘饺子去!”
秃顶男人嗯了一声,忙不迭地跑进了灶房。
冯强拿来扫把,将地上的碎碟子和烂饺子收拾干净,又将那只沾满泥土的猪头拎起来,挂在了屋檐下。
老女人一边抹桌子,一边絮絮叨叨:“发贵啊,冯强腿脚不好可手勤快,冯家就这么一根传宗接代的苗,他要是跟着你,我跟他爸也能放心……”
“哦,我那儿刚好需要个帮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以后都是亲戚了,就甭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