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商陆的话,姜星沉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试探。
“你不想吗?”
“我当然想,做梦也想,可是我……”
商陆顿了顿,目光投向了地上凌乱的衣衫。
雪青色的主腰和苍黑色的袍子纠缠在一起,足见刚刚战况之激烈。
衣裳上面极突兀的横着一块青铜飞鱼令牌,令牌上刻着“东厂督主令”五个大字。
大齐的历任皇后大多出身名门,即使不是勋贵之家,也都是人品贵重,品格端方之人。
商家的罪名虽然已经洗脱,可商陆的阉人身份还是无法更改。一个太监,怎么能成为大齐的皇夫呢?
若是此时澄清了商陆的身份,也是不妥。
大齐皇宫和行宫中共有太监三千余人,若是在此时公布了商陆假太监的身份,怕是会引得众怒。
大家都是挨了一刀送进宫中的,地位高低全看本事,这也倒罢了。可若是有人躲过了净身还身居高位,便会有人觉得不公。
愤生怨,怨生怒,怒生变。
而若是像话本子里说的一样,给商陆一个新身份,让他重新入宫,也是不妥。
东厂暂时还离不开商陆。
最重要的是,商陆常出现在人前,众人也都有眼睛,怎会看不出来他只是换了身份?
所以商陆注定做不了皇夫。
而姜星沉也不愿他做皇夫,或者说,她不愿任何人做自己的皇夫,前朝惠文帝便是一个血泪的教训。
由于驸马早夭,惠文帝登基时便另立皇夫,立了与先驸马所生的皇长子为太子,还立了几位大臣之子做侍君,虽偶有龃龉,可也算和睦。
可没想到登基八年后,惠文帝生第二女,皇夫竟联合几位侍君逼宫,生生摔死了刚出生的孩子,囚禁了惠文帝,对外称皇帝重病。
皇夫又传旨召太子回京,幸好太子机敏,并未落入圈套,而是召集了勤王的军队,一举将那皇夫拿下。
可此时惠文帝却因为产后血亏,气血两虚,大有油尽灯枯之相,不出半月便薨逝了。
也有野史说惠文帝本能医治,可太子不愿放权,又恨母亲纳了新人忘记了自己父亲,便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去世。
不管哪一个结局,那个开天辟地头一回的惠文帝终是草草了结了自己一生。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姜星沉对皇夫这个位置自然抱着几分怀疑。
若商陆真成了皇夫,怕是要与她共掌江山,二人情浓之时倒是没什么,可若是有一日情谊薄了,那便是你死我活。
而如今他的身份虽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到底还是宦臣,皇帝对他有生杀大权,旁人也会囿于身份不肯深交。
姜星沉明白这个道理,商陆也明白这个道理。
君臣易做,夫妻难为。
所以皇夫的位置商陆不会争,姜星沉也不会给。
二人带着重重心事却又紧紧相依,似是在黑暗中执孤灯寻路的旅人。
屋内烛花爆起,昭示着二人的前路将要明朗起来。
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一想到姜星沉未来要有一位并肩而行的皇夫,商陆还是觉得心头一堵,鼻子也有些发涩。
“晓晓,我只求你一事。若是有一日你要立别人做皇夫,那便先将我打发出京,我……”
话未说完,商陆便觉脸颊一凉,泪珠浸入姜星沉如云的鬓发,转眼间便没了踪迹。
一只细嫩的手轻轻攀上脸颊,小心的蹭干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