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兴盲人按摩的招牌,并非是那种商铺店面横在大门上头的那种大招牌,而是那种半米见方的矩形霓虹LED灯小招牌。
插了电后,红红的电子文字出现在黑底的小招牌上,边上还有一层红色的边框将这六个大字围绕了起来,即便是夜间,透过层层叠叠的行道树树冠,也能打老远瞧见那一抹红。
这并非是一家开在闹市街区的店铺,而是开在了居民楼。
老旧的六层老楼,连个电梯都没有,探头看去,楼道里的灯似乎有些接触不良,比夜店的爆闪的荧光灯还有氛围感,但凡放上首DJ版的太阳之上,都能现场摇出一曲社会摇来。
在京城,这样处处标记着“不富裕”三个大字的地方算是顶顶稀少的,就连打着灯笼都不太好找。
简不听停好了车,还没等进楼道口,便听见自己的左侧传来了一道提前录制好的电子声,声音听起来似乎隔得有点远,讲话的主人那语气仿佛活不起了似的,同样的内容来回重复着播放:“百兴按摩技术好,只收现金不讲价。验钞机前别使诈,拒绝假币守原则。同性技师来服务,专业用心很稳妥。”
她不禁脚步顿了顿,侧目看过去,却瞧见声音来自于一个小喇叭,那东西瞧着有些眼熟,跟小时候胡同里走街串巷“磨菜刀”“弹棉花”“废品回收”所用的小喇叭如出一辙。
只不过,它并没有拴在自己要进的这栋楼的大门上,而是在隔壁的单元的大门口。
简不听见状挑了挑眉,不禁仔细瞧了一眼自己到底进没进错门。
楼栋口的大铁门就那么敞着,瞧着似乎并没有长期上锁、一进一开的痕迹,倒像是为了方便有人进出,而故意将大门固定成了打开的模样了似的。
在门把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长期捆绑着而摩擦出的痕迹,显然是本该绑在那儿的小喇叭被人换了位置。
简不听不禁叹了口气。
这按摩店的大门都还没进,店主人的经历便好似已经被摊在了她的眼前了似的。
待她去将那小喇叭取回来重新绑在大门口时,埋着头琢磨如何能系的结实些,便听到有人跟她搭了话。
“没用的,就算是换了钢丝绑紧也是没用的。”女人的声音平稳又温柔,话语里却带了些无奈的叹息,“以前曾经换过,可是拆不下来时,会有人直接把喇叭砸坏,倒不如就这样随便拿绳子绑一绑,至少损失的小一些。”
这片地界是老城区,像她们这样将店铺开在居民楼里的铺子不在少数,这边的房价相对便宜一些,尽管房子很老,治安也不怎么好,上下楼也不太方便,但是至少能让她们这些残障人士能安居一隅,混口饭吃。
只是,在居民楼里做生意,难免会有些扰民,尤其是这些旧楼,隔音本就不太好,若是遇上那些个喜静的,便更是不喜。
再加上,她们的小铺子,虽然店面位置不大,但是却声名远扬,以至于客人不少。
客人们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以至于楼下单元口的大门便不方便一直紧闭着,可天天开着,自然也是在本就没什么保障的治安条件下,雪上加了霜。
即便她们时不时会送些米面粮油之类的“小礼物”给楼里的街坊邻居表示歉意,可对她们看不惯的人仍是不少。
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恶作剧的人属实是不少。
这个小喇叭,不单是为了让客人们前来时准备好现金,也是为了让她们店里的残障工人们,上班时能找到正确的路。
这里虽然是小区,但是却是建在马路一侧的居民楼,单元口一出门便是油柏路,一排上百栋楼房紧挨着,若是没什么声音提示,他们怕是都找不到自家店铺的门口。
也正是因此,才经常会有人恶作剧,将这个小喇叭带到各种奇怪的地方,只是更多的时候,它是被放到不远处的单元门口,因为太远了,她们自己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了。
“姑娘是第一次来吧?以往总是听到喇叭的声音越来越远,今天还是头一回听到它被人带回来……”女人说这话时,语气中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仿佛都习以为常了似的。
简不听抬头望去,只见那妇人双目紧闭,容颜清秀,模样似乎跟杜湘帘差不多大,身姿婉约,穿着一袭襦裙,似乎是偏中式的款式,素色的轻纱衬得她周身萦绕着一股子仙气儿似的。
“夫人就是这百兴按摩院的院长么?”简不听绑好了小喇叭,便抬步走了过去。
“没错。”妇人说着,便转身推开了大门,领着简不听走了进去。
她手上并没有拿盲杖,尽管双眼紧闭,却步履流畅,明显在此已经走过了无数次,早已把房间的格局牢记于心了。
进了大门之后,内里是三间卧房改装的按摩室,每间房间都有两到三张按摩床,床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巾,毛巾上还铺着一层一次性床单,看得出卫生条件还算不错,至少这位院长是个细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