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轿,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媖儿才感到阵阵晕眩,手腕处的疼痛越发敏感起来,轿子虽走得平稳,可身体的不适感却越发明显,媖儿失血不少,这会靠着轿厢只觉一阵晕眩一阵反胃,外面的嘈杂似乎也离她越来越远,一路到了乾清宫,小太监掀开轿帘请媖儿下轿,唤了半天没动静,小太监向轿内一看,见媖儿半个身子滑在座椅上,双目紧闭早已不省人事,小太监吓得赶紧跑进去禀报。
皇帝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想着自己把媖儿惯得没个限度,之前是闯朝堂,现在又去劫法场,最终都逼得他处处妥协,再这样下去还得了,以后该让她明白不能事事任性妄为,他本来沉着脸等媖儿进来,今日怎么都要让她认错才行,可听了小太监说媖儿在轿中怎么都唤不醒,他阴沉的神色瞬间垮了下来,焦急的冲了出去。
他将媖儿从轿子中抱出来,一边命人传太医,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媖儿抱进了自己的寝殿,媖儿左手衣袖早被鲜血浸透,连裙摆四面都溅了血痕,看着媖儿苍白的脸色他的心都在颤抖,他害怕,怕会失去她,这一刻他想只要她活着,在他的身边就够了,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当太医小心翼翼的解开媖儿手腕上捆扎的手帕,一条深深的割痕就露了出来,太医小心的清理了媖儿的伤口,向皇帝道:“公主只是失血过多,一会就会醒来,只需温补调养,便无大碍,臣这就开些滋补的方子,只是这伤口愈合后怕是会有痕迹。”
皇帝沉着脸道:“公主的伤口不得外传,去取最好的金疮药,不许留下痕迹,你下去吧。”太医赶紧磕头退下。
皇帝将人都打发出去,静静的看着媖儿,轻轻用手抚上她的脸颊、眉眼、嘴唇,唉,我要拿你怎么办呢?嘴角漾起一抹无奈,我能拿你怎么办呢?刚刚掀开轿帘的一刻染血的衣裙触目惊心,他简直要疯魔了,晓楠,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更不允许你伤害自己,我留你在身边只想给你尊崇,让你快乐,可你为了一个又一个不相干的人,拼了命的也要去维护他们,你可知道我心里的滋味,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媖儿,心中五味杂陈。
媖儿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睁开眼只觉浑身无力,头仍是晕眩着,借着烛火的微光,她辨认了一会就知道自己是在东暖阁,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皇帝将她安置在这里的,闭目缓了一会,她试着坐起身,这会只感觉又渴又饿,媖儿看案几上有杯盘放置,想去倒杯水喝,她这一动,牵着嗓子不舒服的咳嗽起来,媖儿咳了几声,肩膀就被人扶住了,皇帝垫好靠枕,扶着她靠在上面,媖儿又咳几声便喊渴,接着一杯温水就送到了她嘴边,媖儿将一杯水都喝了下去,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紧接着又有燕窝喂到她嘴里,媖儿定定的看着他紧锁眉头,小心的舀起一勺,轻吹一口再喂给自己,她就张嘴一口一口的吃着,一时两人都不说话,直到一碗见底,冯顺将碗碟都撤了下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俩。
媖儿悄悄抬眼看他,见他始终沉着一张脸,媖儿耷拉下脑袋,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沉闷,伸手轻扯下他的衣袖:“生气啦?”皇帝不说话,媖儿再扯他两下,软语道:“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媖儿贴过去想挽他的手臂,这一抬腕,拉扯得传来一阵痛,她忍不住一声呻吟。
“怎么了,碰着伤口了?”皇帝小心扶着她受伤的手腕,眼里满是心疼,媖儿眼泪汪汪的,皇帝眼看就要败在眼泪的攻势下,可他拿定主意,再不能这么惯着她了,这次已不顾性命,再有下次可怎么办,于是他再板起脸来道:“知道疼了,这么不爱惜自己,哼,我才懒得管你。”
媖儿知道他是气话,吐吐舌头,道:“你哪会不管我呀,我还得谢你不杀他了,他于我有恩,还了这个人情,我便不欠他了。”
皇帝哼一声,道:“都是我惯的你,做事越来越没个轻重,我不管你可怎么办。”媖儿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那会儿哪顾得了许多,一心只想着救人了,可若不是他派了陆炳去,她这么亮明身份劫法场,后果可想而知,本来就与子轩共处多日,这么一闹她作为女子的名声也别想要了,说到底这次皇帝又是被她逼的服了软,上次是在朝堂上,这次则拼了身败名裂,到底是利用了他对她的感情,可若有下次呢,这份感情可禁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消磨。
媖儿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天天这么忙,我不打扰你了,我回西暖阁吧。”
皇帝皱眉命令道:“你就在这儿休息,我不盯紧了怎么放心,一点不让人省心……”他一边说一边黑着脸走了出去,媖儿吐吐舌头,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意,忽然她想起什么,忙叫住他道:“那个……我的侍女绿萝呢?”
皇帝头也不回的道:“护主不利,留着有什么用。”他说着就要跨出门去。
媖儿脑袋嗡嗡的响,颤声道:“你杀了她?”皇帝没回答,迈步走了出去,媖儿如遭雷击,她要去看看绿萝,哪怕只有尸体,媖儿颤抖着想摸下床来,手撑到床边又是一阵刺痛,她一下没扶稳,摔到了地上,眼前金星乱冒,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人抱了起来,视线渐渐清晰才看清一张压抑怒气的脸,正是去而复返的皇帝,他将媖儿抱上床,盖好被子,媖儿把头转到一边不看他,只是不停的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