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潼城关的城门关了。
但空地上依旧聚集着大量灰头土脸,衣衫破旧的逃难人。那些有钱的人,下午他们都使银子进了沧州。
因胡老太以讹传讹的“二两”,拖着车马行李去排队的人,好不容易排到,便被守城士兵大声呵斥。
大家这才知道是那老太太听错了,只得愤恨得带着一家子又重新回来。自己让出去的地方则被新来的人给占了……
他们看胡老太的眼神十分凶狠,若不是有官兵,也许他们想冲上啐她几口。
出于无奈,也只能狠狠瞪她几眼!
胡老太并没注意到这些,连日的奔波使得她的状态有些差。
陈清泉下午让陈子桑给这胡老太摸过脉。老太的脉紧,阻大,脉慢,典型得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
治疗也简单,陈子桑如今都能写一剂药方,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没有药材。
胡老太布满蛛网皱纹的脸上,看着给自己把脉的孙女,一脸的震惊。
大伯一家子更是如此,只有春旺了然于心。
他许多次去陈子桑家中的时候,就见到过这个堂妹在看书。只是他不识字,不知看得何书!
陈子桑给她把完脉后,提醒胡老太少说话。
不过她知道,胡老太应该很难管住自己的嘴巴。
夜幕降临,一宽背圆肩的青衣虬髯大汉找到陈子平,大家有些紧张。都以为是胡老太乱说话引来得麻烦。
细问才知,这大汉叫覃豪,青州仙峰县人氏。一家子也是进不了沧州准备往回走,下午听陈家商量回青阳县的事,他们想结伴而行。
大家松了一口气本着出门靠朋友的原则,陈家商量一番,觉得结伴会更安全,便同意了覃豪一家子的同行。
夜里的潼城关外,人声如白日般嘈杂,并且不断地有人来。大家不愿离开,都期许着守城的官兵大发慈悲将他们放过去!
第二日,陈子桑还躺在板车上迷迷糊糊,便听见一阵吵闹和哀嚎。
“把这些闯关卡的全部给我抓起来!”一个怒火中烧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来,陈子桑爬起来,站在牛车上远远望去。
一名腰间佩剑的铁甲首领,带着一队手持长枪的士兵,将七八个冲关卡的人团团围住。
那些人跌坐在地上,眼神中流露着恐惧,而士兵手中的长枪交叉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很快,又来了几队官兵,他们将冲关卡的几人五花大绑的架在城门口的凳子上,将每人狠狠打了二十大板。
这二十板子下去,个个皮开肉绽,哀嚎不停,随即被自己家人扶回了人群。
一个时辰后,城门口的布告栏上便贴了告示:
无路引闯关卡,视为敌国探子和奸细。杀无赦!
这告示一出,再也没人敢冲关卡。聚集在城门口的人群里,哭声一片,大家开始三三两两的整理、收拾。重新寻找避难之地,或者返回原籍。
陈子平在人群里寻到覃豪,两家子一合计,打算收拾一番往回赶。
一路上仍有往沧州方向去的人。
“阿娘,这些叔叔婶婶们怎么往回走啊!”一个梳着钉螺髻的女孩指着陈子桑一大家子,抬起她天真稚嫩的脸,侧脸问身旁褐黄对襟褙子的妇人道。
妇人有些焦躁:“你个小孩子家,管别人干嘛,那些吃人的都打进青州了,我们赶紧跟着阿爹跑就是了!”
陈,覃两家人听了母女俩的对话,心中有些隐隐不安,连忙在路上找人打听了一番。
青阳县情况比他们想得还糟!
西凌从西边在禹州打了进来,已经打到青州,估计现在已经到了青阳县。北狄从北面的赤水州和万州打了进来。
如今大盛国两面受敌,已经丢了五六州的地界。
得知这个消息,一行人加快脚程,希望在西凌军队未到青阳县时,赶回陈家村。
原本四五日的路程竟然只用了三日时间。
陈子桑他们到青阳县城外一二十里地时,青阳县已经到处都是流民,这里完全被西凌军队攻占。
这下,他们连青阳城都进不去。这让一家子万分着急。
“阿爹,大伯,眼下我们都已经无法进入青阳县,今晚只能先找地方休息。明日我们走上次出来的那条路,回陈家村。虽然难走。但总归有点法子。”陈子平提出自己想法。
天快黑了,眼下也别无他法,一家子老少只能听陈子平的提议。
与他们同行的覃豪,粗犷的脸上满是焦虑。他们的家乡仙峰县必须过青阳县才能回。
如今青阳县已经进不去了。他看着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六神无主。
陈子平看出了覃豪的担忧,寻到覃豪,爽朗的道:
“覃兄,如今你寸步难行,青阳县官道也无法过。我自幼在山中长大,对这里地形很是熟悉。若你真无处可去,你先同你的家人明日跟我们去,待这战事过去,再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