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走在街上,几次随军出征的经历使她愈发警觉,走在街上也觉得后背发凉,似乎有恶毒的眼睛在盯着她。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立刻便有人紧跟上去。
事到如今,他们也不怕打草惊蛇——豺狼围堵猎物时,从不担心被发现。
巧的是,顾栩念走的都是小路,正方便他们动手。
只要穿过这个小巷,就能到达宫门了。
尾随的豺狼终于按捺不住,纷纷亮出兵器,乃至兴奋地舔起了嘴唇。
很快她就会白衣染血,云鬓委顿,再无人能威胁复国大计!
“捉拿前朝公主——”
“谦王侧妃包藏祸心,其罪当诛——”
端的是义正辞严,仿佛将脏水泼到她一人头上,便能换得几日安稳蛰伏,正方便起事。
“抓住她!!!”
顾栩念狂奔起来,她冲到大路上,却不得不刹住了脚步。
为她照明的并不是城楼上的灯光,而是家仆们手中的火把。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不尽相同,足足有二三十人,每张脸上都是麻木的仇恨,参与叛乱的大臣,比朝廷想象中多得多,甚至连临时组成卫队的家仆中,都有他们的势力。
顾栩念一旦将事情抖出,这是要他们的命!
因此,所有人都希望她死。
顾栩念被众人围在中间,面上却毫无惧意,看了一眼宫门的方向,长剑铮然出鞘。
便是不能杀出一条血路,闹出大的动静,也能引起宫门守卫的注意。
天子脚下,绝非任人放肆之地。
“来啊!”顾栩念喝道,略显单薄的嗓音竟也能威风凛凛。
空中闪过一道白影,展开巨翼将信鸽护在身后。斗鸽四散开来,集结成队,却迟迟不敢出击。
不过区区飞奴,纵是被激出一身野性,又怎敢挑衅鹰隼?!
长街尽头忽而响起整齐的马蹄声,地面似乎都为之撼动。
玄甲!
他们身披月色而来,队伍未至,压迫感却已笼罩在众人身侧,逼得家仆们不得不让出条路来,任由他们突破重围。
叛臣家仆先前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本身便站不住脚,又久闻玄甲军威名,对国之利刃天然带有惧意,一时之间踌躇不前。
顾栩念牵扯嘴角,似乎在笑,随后她剑尖指地,放弃了抵抗。
剑身坠在青石板上,金石相激,其声怆然。
她是没有立场与玄甲军作对的,顾栩念自己认下了前朝公主的身份,这时候整个京城都该传遍了,楚肃大义灭亲,她再挣扎也是徒劳。
由玄甲卫来降她,倒是好过落在旁人手里。
战马停在顾栩念面前,她只是定定站着,不闪不避,而在她身后,有家仆悄悄拿起了武器——
“咚!”
须臾一声闷响,队列之中,一名玄甲军目不斜视,手中长枪缓缓归位。
“啊啊啊啊啊——”那家仆捂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却不敢多理论一句。
“再敢妄动,可就不是枪杆了。”声音隔着面甲传来,隆隆如雷。
十几名玄甲军齐刷刷地一振兵器,红缨飞扬。
顷刻之间,家仆们便被缴了武器,他们人数分明略占优势,却一动都不敢动。
“玄甲一营一部全体官兵,恭迎念王妃回府!”领头的玄甲军转向顾栩念,面甲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孔,竟然是方弘。
玄甲军们都围着顾栩念,无论她眼熟或者不眼熟的,纷纷露出脸来,齐声喝道:“恭迎念王妃回府!”
顾栩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呆呆的杵在路中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十五具轻甲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楚肃如今一举一动都需要避嫌,可玄甲军不必,他们并不是来围捕她的,而是来救她的!
这并不是谁的指示,而是他们的自发行为,大不了再降军衔关禁闭,只要能让顾栩念活命,这都是小事情。
“你们快走,别被我牵连了。”顾栩念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