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红脸汉子叫他，独臂少年站起身来，沉默了一会儿，才扭过头回了一句。

“叔，我在挖我的胳膊……”

说完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小声嘟囔起来。

“我明明记得就是埋在这里的呀，怎么找不到了……”

那一年，就在界碑的旁边，他爹被过来打草谷的辽国骑兵给砍成了两截，娘和妹妹也被掳走了。

他用力拉着妹妹的手，努力想把她从那个可恶的辽兵的马上拉下来……

结果可想而知。

那个辽兵一刀砍断了他的整条右臂，让他当时就疼晕了过去。

等他悠悠醒转，看到一个红脸的汉子正在他身边用力捣着草药。

红脸汉子把草药捣成糊状，然后再和上些稀泥巴，一把按在他的断臂伤口处。

“嗬！嗬！嗬！”

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烈疼痛，让少年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来，最终再一次晕了过去。

红脸汉子并不是什么大夫，但他们村里的人摔伤了胳膊或是摔断了腿之后，土郎中们就是找的这种草药，捣碎了按在伤口上，再用稀泥巴给封住。

至于能不能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少年显然是命不该绝的那一种。

醒了以后，他哭着拜托红脸汉子，把自己被砍下来的那只胳膊埋在了那块界碑的旁边。

“尕娃子，别找了，就算挖出来也是一根白骨，看了还伤心。”

红脸汉子远远的又喊了几句。

看到少年不愿意放弃，他只好走了过来，陪着他一起挖。

“咔嚓”一声。

一截埋在土里的白骨被锄头挖断，冒出了一点小尖尖。

拿着锄头的红脸汉子脸上有些僵硬，讪讪地看向了少年。

“啊，这……”

少年倒是极为开心的样子，欢呼道。

“找到了，找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土扒拉开，一截白骨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五根手指骨攥得紧紧的，中间还有一小段布片。

看到这段布片，少年的视线模糊了。

这是从他妹妹衣服上扯下来的，也是他在世上最后的念想。

红脸汉子默默地看着少年把这一小段布片珍而重之的放进一个小布袋里，然后又挂在了脖子上。

“叔，咱走吧。 ”

“我要跟着咱大宋的天兵天将，一直杀到上京的临潢府去，把我娘和妹妹找回来！”

少年的脸上，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已经好几年了，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是否还在人间都不好说。

旁边的红脸汉子欲言又止，但是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好，要是找到你娘了，我给你当爹。”

“……”

不远处，一群推着粮车的民夫队伍静静地站在那里，红脸汉子和独臂少年都是这支民夫队伍里赶大车的。

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多推着各式各样大车的后勤辎重补给队，正在沉默地前进。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