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望着两个笑眯眯的女孩,心里直发毛,都是惹不起的小主子,一个急了会动手,一个呢更是连说都说不得;陈恭求饶道:“郡主,属下不是不愿意说,只是外头的事儿复杂,属下担心——”
“康王率兵南下,必然经过完颜部三王驻地建州,你如此隐瞒不报,莫非建州丢了?”夭夭望着陈恭,在他面前踱了几步,缓缓说道,“过了建州便是柳河,许少怀那里只有两千多人,多半还是刚入营的新兵蛋子,和康王的契丹精锐厮斗,多半是寡不敌众。我曾给过他一样调兵的信物,叫他危难时找你,他可找了吗?”陈恭见她料事清楚,寻思着也不好再藏着了,只得点头道:“郡主所言不错。——柳河损了大半人马,递了消息来,五日前已经撤回通化了。外头的事,末将也不敢妄自揣度。”
“那我三哥哥那里呢?”廷莪上前一把扯住陈恭,满眼皆是担忧。
“建州如今,已是契丹人的地盘儿了。三王的情况,咱们江源县并不清楚,或是撤回了雪山也未可知。”陈恭说罢,小心地扫了夭夭及廷莪一眼,见二人脸上都有忧急之色,忙后退一步道,“若是郡主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只要回去问了杨将军,自然都知道了。末将的职责,只是防守白山西北的门户,轻易也不敢贸然用兵。请郡主和四公主莫怪。”
廷莪松了手,望向同样有些担心的夭夭,喃喃说道:“我三哥哥自幼跟着二哥哥长大,人也会机变,不会和契丹人硬拼的,想必无事。”
“这事儿也不难,你家小黑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不如我写封信给雪山,一则是告诉完颜王子你的情况,叫他们别担心;二则也打听下三王子可安好,也叫你放心,如何?”夭夭思索着言道。
“小黑,谁是小黑?难道是我阿哥的金雕!你真是个——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回去吧!”廷莪饶是激愤,担忧家人的心却占了上风,便拽着她的袖子催促道。夭夭无语,嗔道:“你只会担心你自己家的人。”
“过了申时正刻,咱们便启程吧。”夭夭望了一眼周斌,他点了点头,与陈恭说了几句话便一同出去了。
“急事缓办,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夭夭按了按廷莪的手,笑着说安抚道,“再者,现在回去到家天也黑了,不如咱们吃了饭再走。”
二人携手回到内室,只见圆圆的一张四角方桌上,多了两碟糖酥果子、蜜饯及一壶热茶。夭夭笑着伸了个懒腰,随便拣了个拇指粗的糖霜冬瓜条啃了起来。廷莪一屁股坐在小杌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又给她倒了一杯,忍不住问道:“你们白山如今光山里就养了两三千兵众,只为了保护你,难道叫我们在外头跟契丹人厮杀吗?”
“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刚才不是说我没用吗?”夭夭拿过茶喝了,笑着质问道,“既然如此,我问了也是白问。”
“你有用,你可有用了,行了吧。”廷莪一把把夭夭拖到身边,笑道,“别的不论,你可是通化将军府未过门的小媳妇儿,难道就不担心未来的阿爹吗?”夭夭听罢,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红着脸笑道:“阿翁可是几十年的沙场宿将,比我家将军可厉害多了;府内又有能人相助,自古守城容易攻城难,我不担心。”
夭夭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直打鼓,毕竟一家子的老弱妇孺都在通化,阿翁即使手眼通天,也做不到毫无牵挂, 且又年纪大了——
“只是有些事,一点沾了手可就摆脱不了了;就要一直做下去。比如你带孩子,带了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夭夭无奈叹道,“何况,他走时我答应过,不主动问军中的事儿。这次出来,若是毫无收获,只怕也不好在杨叔叔面前说嘴,幸而是碰上了你!”
“我懂,你要在男人跟前示弱,做出柔顺的样子来,好讨未来夫家欢喜。理解理解。”廷莪出言打趣。
“你今日几次三番的故意激我,究竟是怎么了?”方才有人我不好问你,现在没人了,你快说,为什么私自出来?你那个保镖呢,安木图大哥怎么没有与你一起?”夭夭连珠炮一般地发问,她忍耐许久,自然也顾不得小四的情绪。廷莪一听果然变了颜色,半晌说不出话来,将半块糕点丢在碟子里,眼眶慢慢红了,低声道:“他多半是死了。被东海女真人捉住了,难道还能活吗?”夭夭心中一沉,望着小四一双泪眼,思索了半天忙缓缓问道:“莫不是安木图大哥也去了天福城吗?”廷莪点点头,眼神倏然空洞若深渊一般,“若非我执意与他一同出来,也许他一个人,就不会死了。”既而噙泪笑了一笑,漠然道:“或许天命如此。”
两人默默对坐,夭夭垂着头一声不吭,她与安木图相交不深,心中也觉得这女真汉子实在是高攀了小四,如今一死也未尝不是个解脱,两只脚的蛤蟆难找……呵呵,当然,如此凉薄的话,她可不敢直接对小四说,或许人家敝帚自珍呢?夭夭摸摸脸,她可不想被挠成花脸。
正不知如何解场,帐外有人报告说“饭好了”,夭夭一蹦起来,拽拽廷莪,笑道:“哎呀,我饿坏了,咱们吃饭吧。”两人慢腾腾地吃罢了饭,待撤了碗碟羹筷,又上了两瓯消食的香茶来;廷莪喝了茶,乜斜着看了夭夭一眼,笑道:“我困了。”夭夭接口道:“我也困了。”
小四笑嘻嘻地指指早已铺陈齐整的床榻,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