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公子的病会好起来的!公子他是了不起的人,公子他不会就这么死的!”
齐鹤儿呐喊着站起来,气喘吁吁。
而石翁沉默地望着她,目光审视。
齐鹤儿似乎自知失态,又默默坐下来,过半晌,轻声道:“前辈,你很喜欢研究石头么?”
“嗨。放路边没人多看一眼的东西,我看它们可怜,就愿意和它们多消磨些时间。”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唱歌。”
齐鹤儿坐在翻涌的草波里,微微地耸起身子,深吸着干涩涩的山风,发出温柔的声音说:
“那时家里住着几位出色的歌姬,我偷偷向她们学艺。
我记得那个时候,每天我都有一半就像是活在梦里,总想着要学会新的唱法、编创新的歌词,平时做事却总是犯迷糊,把许多事情都办糟。
后来,被父母发现了,父亲说唱歌是贱业,不让我唱歌,我也就不再唱了。
再后来,我在易王的春宴上,见到了长琴公子。那个时候,易王和满朝文武都在谢水园里听他弹琴,可是,他的琴声却谁都不在乎,一时像遨游在九天上的飞鸟,一时像羽毛随着清波去流荡。
明明所有人都在宴会上笑着,可他的琴声却会忽然像飘进天山的雪一样悲伤。那时我立刻就明白了,在公子的身上,有着真正属于优秀乐师的品质。”
“哦?我听说乐曲要合乎礼制,可你说的,这不就是任性么?你却说他是优秀的乐师?”
“是的。公子比起外人的反应,会更加注重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所以他能够在众目睽睽的宴会上,旁若无人地演奏出属于这片天地的琴乐。
谢水园不能拘束住公子的心意,王宫亦不能,公子是向更宽广的天地间收纳气象。”
“你是想说,你也曾经有这样乐师的潜质,但你放弃了,而长琴把这条路走通了?”
齐鹤儿顿了顿,有些艰难地点头:“嗯。公子是王族,一定受过比我更多的阻碍,但公子没有辜负他的才能。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才能是上天对人的恩赐,但同时也是诅咒。会让人对它过于依赖,看不清自己还有别的道路,所以,才能的本质是上天给人的考验。
只有最坚强的人,才可以最终把才能化为杰作。公子就是完成了上天给他的考验的人,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扬名天下,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呢?至少……公子不应该就这样死的!”
石翁脸色惊讶地望向齐鹤儿,这时满山是金红的春光,浸染了草尖林梢,浸染了山下隐隐的村居,女子坚定的脸孔宛若沐浴在神光里。
“石翁叔叔,谢谢你愿意听鹤儿说这些闲话。”齐鹤儿回眸微笑:
“在我们镇附近,正好有一个荼蘼谷,最近开了,我一直想带公子去看看,只是公子近来心情不大好。
不过,我一定会带公子去的。您若有兴趣,不妨也去看一看。那里的势很好,好像永远不会开败一样。”
“啊——好。”石翁答道。
齐鹤儿便站起身,打算继续采药。石翁却慌忙拦住她:“等等!”
齐鹤儿疑惑地停下来,只见石翁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神农百草经,递向齐鹤儿:
“听你一番话,老翁也感悟颇多。拿去吧,这是天水书楼里的珍本,你给三公子采药,兴许用得上,不妨做些钻研。改日,老夫再来取回。”
“多谢石翁。”齐鹤儿接过书本,一番客套后告别离去。
石翁又伫立原地良久,直到雪岭的风送回归巢的鸟,忽的低头自语道:
“天云老道……你算的人还真不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