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蕊喝了两听低醇啤酒,有些醉意,明艳的脸庞染着油光,点漆似的眼蒙了层水雾,说到高兴处猛地一亮,手舞足蹈。
这是在别人面前不会有的姿态。
烧烤店后半夜来了些纹身的男人,进进出出难免瞄她。
不过有周朝在,还算规矩。
他们一直是这样的,林青蕊领头出主意,张哲远负责闯祸,周朝善后,以前没少因为跟着他们胡闹回家挨揍。
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
不可能一辈子闹下去。
“晚了,我送你回家吧。”周朝招了辆车,先把张哲远扭送进去,然后回来牵狗绳。
林青蕊站起身,摸摸肚子,“好撑。”
周朝笑了一下,避过来往的车辆护着她过马路。
夜深了,只有隐约的虫鸣和风声。两人沿着玻璃厂的旧街往上,窄窄的人行道种了梧桐,两人并排再加条狗,一点空隙也没有。
一不注意,林青蕊就会碰到周朝的手臂。
他有时候会避开,有时候不会。
八十年代建造的红砖厂房,外面还有些没有褪色的标语,“安全生产”、“节约用电”……低矮的黑色电线布在半空,与梧桐的枝叶交错。
红框花玻璃的阳台,闪烁失眠电视的光。
图图的爪子抠着灰黑色的棱形的地砖,发出沙沙声。
林青蕊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长长舒出口气,然后又长长舒出口气,二十分钟的路,两人安静地走了半小时。
进小区了。
家门口的壁灯亮起,花型灯盏散出昏黄的光,几只飞蛾绕着转圈。
林青蕊站在台阶,还是比周朝矮半个头,她背着手说“再见”,他低头,把狗绳交过去,手指不小心和女孩温软的指相碰。
周朝低头,心弦悠悠震动,“可以再说两句话吗?”
林青蕊,“说什么呢?”
周朝,“随便什么。”
林青蕊沉吟片刻,“你又长高了……脸上的疤不是要去做整形?”
“187公分,我现在有。”周朝顿了顿,伸指揩过断眉,像是抚摸一道闪电,“我妈说高中毕业再做,得到外省医院的整形科。”
“是因为牵扯到面部神经?”
“是吧,我也不太懂。”
“我没想到那个人带着刀,那天,我们应该早点走的。”
“都过去了。”
“后来我都不敢去你家吃饭了。”
周朝笑起来,“我爸妈不知道是你牵的头,还以为是我带坏你和张哲远,我爸揍了我一顿,让我发誓不许再找你们……尤其是你。他说我让他抬不起头。”
周朝爸爸是市警察局的一把手,退伍前在林青蕊外公手底下当兵。
儿子带坏老首长的外孙女。
他是真的没脸。
林青蕊歪头笑起来,眼睛像两股狭长闪亮的山泉,嘴角咧得很开,牙齿又白又整齐。她笑起来实在漂亮,像一朵绽开的山茶。
她笑,周朝也跟着笑,一边嘴角勾起,鹰隼似的眼睛透出温情。
话匣子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青蕊站累了,干脆坐在台阶,周朝也挨着她坐下,不时扯旁边的花叶揉弄。
图图趴在两人中间,耳朵嗡嗡的,但不影响它呼呼大睡。
它一会儿靠周朝的脚,一会儿钻林青蕊的膝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