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苑的路上,他经过自家书房,却见房中仍亮着灯,窗上灯影分明是项长春的身形,好像在伏案书写什么。
心中虽疑惑,此时也无法顾及了,暗号通知他的是急令,他不能耽误分毫,遂快速蹿出了自家府苑,在更深无人的长安街头潜行,匆匆赶往目的地。
那声暗令的意思是黑衣出洞,速速围剿,解危青园。
这一夜,长安城内将再起刀兵,又添无数的鲜血与牺牲。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有太多鲜活的心在默默等待着,如狼一般期待着自己的猎物,同时做好了准备,随时为家国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惜了……”
长安城内最高的那栋楼阁之上,有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他们分别是一个老人,一个看似年纪不过二十身着天青色广袖锦袍的冷艳女子。
听临窗而立的她叹了这一声,老人似乎有些诧异,恭肃地问道:“师祖已经预示到今晚南晋会输了吗?”
今晚见她突然现身,他就想,南晋是在劫难逃了,这一朝即将覆灭……
“不……”她道,“我只是为苏景宁而叹罢了,今晚,她这一世就可以看到结局了。她终能完成自己上一世的夙愿,可是……”
老人见她沉默下来,似有悲悯,不再多问,他们这一族的人既不会为国而有喜乐,更从来不会为人悲叹。
“你很奇怪是吗?为什么我为人叹息了?”她却完全洞明,直接道出他的疑惑。
“不敢揣测师祖之心,只是惊奇师祖如此像人了,毕竟在传说中师祖是不会为人伤感的。”他直言道。
她笑了笑,拿起桌案上的一个小小锦盒,打开来看,其间躺着一块长型玉珏,这是他们家族的圣物,“不是我突然有情,而是有些事经历第二遍,才会有所感,你肯定不敢相信,我也有了私心,犯下一个大忌,可以说是背弃了家族的使命……”
“师祖会为南晋出手,阻止南晋之陨灭?”老人惊异万分。
“是,而且我已经这样做了,我已经将她带了回来,并把他送到了她身边。都说我可以预知世事,可是如今的我已经不能了,因为这是第二回,我再不能预见南晋的兴衰,我把权力交给了苏景宁,最终结局如何,全由她选择,而今晚就是见证她抉择的时候。苏景宁啊苏景宁,她到底会选南晋还是选择自己?今晚可见分晓。”
这云里雾里的话,老人听了却不疑惑,他已经从震惊中走了出来,甚至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抚须道:“他们,包括我,都一度忘了,就算是我们家族,也只是人而已,一直冷眼旁观,让上天决定生死,周而复始,毫无作为,也会厌烦,这次师祖出手干涉,逆天而行,我相信师祖也终可了结谭家的使命了。”
她将那玉珏拿了出来,“两百三十一年了,只有在送苏景宁回来时,我方觉得我是活着的,罢了,活着也挺好的,何必一心等死,我把南晋交给她了,也把自己的命交给她了,这一次,我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可预见了,是不是很有趣?”
老人笑而不答,心中仍有忧虑,转眼她已经不再把玩玉珏,而是收回到盒中,再将盒子递到了他眼前,对他道:“把这给她吧,反正一切都由她决定了。”
老人恭敬地行了一大礼,双手接过,“是,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