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文件递还。
周承杰看着她的署名,说。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宋明志和这起案件脱不开关系,他儿子报警,如果借着这个机会......”
周继英摇了摇头。
“事以密成,目前我们证据尚不足,况且......”
她的视线落在正在播报着战争新闻的电视上,她欲言又止。
“那些孩子......”
查案无数见过不少恶劣案件和惨痛现场的周继英罕见地露出了悲恸神情。
“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的手握紧桌面边缘,指尖因为用力绷紧而泛白。
周继英摇头。片刻,她收敛那悲伤的表情,恢复从容之态。
她吩咐周承杰道。
“务必要查到王荣景那笔钱去了哪里?汇向何方,必要时候需要知会他国,让他们进行协作。”
“这是唯一能够找到那批杀伤武器的办法。唯一能证明宋明志与这几桩国际恐怖袭击密切相关的办法。”
她说。
“所以这次,我才放过他。”
“杀害一个情妇能判多少年?三年?五年?十年?不,对这种人就算是死刑立刻执行都显得太过于仁慈。”
周继英说。
“我不能让这样的人如愿。如果地狱有十八层,他最好在每一层都遭受折磨,被扒皮抽筋,下油锅煎炸。最终连带着灵魂灰飞烟灭,也许这样,才对得起那些无法被告慰的魂灵。”
周承杰离去。
周继英扶着椅子把手艰难地坐下,她的向前倾身,手肘撑起自己的额头,手轻拂过自己额头那紧绷的皮肤,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戴妮娜深呼吸一口气,从膝盖上将自己的头抬起。此时已经是夜晚,因为尚未开灯的缘故,房间内的一切陈设都蛰伏在黑暗里,有光线从窗外面透进来,是对面写字楼的光,越是繁忙的都会到晚上就越是亮堂,仿佛永远都不用休息似的。
那时候。
他拨动床头控制台的开关,厚重的窗帘布像是剧院开场一般朝着两侧拉开,灯火揉碎在她的瞳孔里。
“我们正对着本市千万人的面通奸。”
此刻,戴妮娜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抱紧自己的双臂,将头埋的更深一点,凡是回忆现在想起都是一种刺痛,此时的我不快乐。
她想。
那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所以他才无视礼义廉耻。追寻刺激吗?不,连刺激都不是,只是因为有人挡了自己的路就铲除掉,宋济之就是这样的人。
“我爱你。”
只有一次,那一次,亲昵地贴近她耳朵,对她说。
“我爱你。”
她用手抱住自己的耳朵。像是在回避一个永远都无法回避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她的脑袋里而不是在她耳边,是恶魔的断续低语,是诱惑。
要及时的抽身离去,不要恋战。
她告诉自己。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而现在她需要离开。
对了,离开。
出租车在住宅楼外停下,她踉跄地走出去,关上车门,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打开行李箱,她走到衣柜旁,从放内衣的一格抽屉内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她的护照、证书与存折。她将它握在手里,仿佛是有了不少的勇气似的。
她打开卧室的保险柜,将积攒已久的珠宝一盒接一盒往行李箱中扔去,然后是手表,走到衣帽间,将手表从表盒中取出,往自己手上戴了两块。她拉开抽屉,将折好的胸衣取出来,将其余手表塞进胸衣的夹缝内。
借着装修房子的名头,每次带一点来这里,一开始只是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中所以未雨绸缪,现在想想,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戴妮娜想,对不起了,夫妻都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我还不是你的妻。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本以为逃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真的去做,走出第一步,却发现简直太简单了。一切物品的摆放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带上什么,知道自己要买哪里的机票,去哪里脱手这些物品。这些东西,全部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准备好了。
她从袜子里掏出一卷用皮筋捆绑的现钞。在她的抽屉内还有无数这样的袜子。足够她生活好一阵了。
戴妮娜裹上围巾,穿上轻薄保暖的昂贵大衣,最后她带着那小小一只行李箱,深深回望了卧室一眼,这床垫一定舒服,她还没有躺在那上面就要离开了,她笑了,长舒一口气,心里从未这样真正轻松过。
她不需要了,余生都不需要这些累赘之物了,她已经拥有了天为被、地为枕的勇气。她感受到了那个真正的自己。
她已经长出骨骼血肉,强健到可以离开了。
这是因为他的爱,她并不否认这一点。但她不要贪心了,在小赢之前就抽身,她要的只有这些,她是容易满足的人。她没有很大的胃口,最乐意吃饱穿暖缩进自己的精神世界,学习阅读玩耍,只有这些而已。
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将她的欲望看做洪水猛兽,以为她一点要像妖女一样吞咽无数人的血肉才能饱足。但其实她很容易就满足的。她已足够爱她自己,所以她不会像无底洞去吸食别人的爱。
她笑了。
她挽起行李,离开这里。坐电梯下一楼,那里堆放着还未被拆开的箱子,有大有小,自世界各处订购而来,现在堆积在她堂皇的客厅内,栖息在黑暗里。现在她要离他们而去了。
也许会很艰难,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能克服的,人生在世,如果你不去解决一个问题而是逃避,你就会再次遇见它。
她要去解决问题,这是成长的第一课,母亲没有教过她,母亲本应该教导她的,如何作为一个成人而生活。
她鼓足勇气,打开大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她后退一步,紧接着,又退一大步,行李箱倒在了地板上,她踉跄着,退了进去,退回到房子内,黑暗掩盖了她的脸。
她踉跄着,摔倒进了黑暗里。
门口的人走进来,黑色的皮鞋鞋尖闪烁着不详的亮光,那亮光一闪一闪,朝着她逼近,门自他身后关闭了。
“所以,你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