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身后惨嚎声大作，伴随着妇人的哭泣声，红娘子脸色铁青，眼中噙着泪花喃喃道：“不是人。”

王朴苦笑连连，这个姓刘的家伙如此顽固，仅仅靠他去跟闯王高迎祥劝说一番没有半点用处。

“兄弟们杀人是没有法子，粮食不够吃，狗官军在山下到处是眼线，我们的人马下山就会被围，一天内突围不出来，神甲营的骑兵就会杀到，好些弟兄都没了。”带路的这个小头目估计是看邢红娘脸色不好，就想给同伴的残暴一个不得已的理由。

邢红娘冷眼怒目不言语，王朴咋舌道：“那岂不是，每股义军都在杀平民，死伤众多难以计数。”杀人取乐毕竟只是少数，如果杀人是为了取肉，那就另当别论，反而将随处可见，更加可怖。

“那有什么法子，山里的粮食哪里够我们这几十万人吃，不吃羊肉还能怎么样。”

“万一，山里羊肉都吃完了，你们还需下山，为何不乘早另寻出路。”王朴问出这个话，心里不禁连连苦笑，这话听起来就别扭。

邢红娘恶狠狠剜了一眼王朴，怒道：“都怪你。”

王朴一愣，心想，这话还真说对了，是他的神甲营把贼军，不，义军困在山里，才连累山里的百姓受此炼狱之祸。

“其实，我有一策，能帮你们突围出去，这也是我来拜见闯王的因由。”王朴忙道，心里不禁陷入迷茫，他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难道不剿贼才是对，可是不剿贼，朝廷那么多人看着，本地豪绅也要找他算账，为了生存，他必要努力剿贼，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多的朋友，更少的敌人。

“哦。”听了这话，小头目脸上有了喜色，道：“那可太好了

“我是穿越者，为何老天爷不给我一个系统呢。”王朴低声嘟囔道，他这一刻终于觉了深深的无力，隐隐感到自己穿越的这个明代，不只是一个背景，这里有活生生的人，而他们是多么绝望。

这一路所见实在不堪，王朴不得不闭上眼，待前头通报，他才知已经来到了闯王的营帐前，对谈中却得知，闯王高迎祥正带人攻打一座很坚固的坞堡，说是连续三日，不断有伤者抬出来，却迟迟不闻捷报。

过了半个时辰，来迎王朴等人的却是一个十分清秀的但又结实的年轻人，自称李过，他骑在马上，环视了一周，又上下打量了王朴，笑道：“我姓李，你也姓李，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幸会。”王朴道：“我们久仰闯王的大名，特别来送礼物，尽本土之谊。”心想，这个李过好似历史上有些名气，有点耳熟。那他必然是李自成的亲信人物，需要格外用心结交。

“那感情好，是什么礼物，拿来我瞅瞅。”李过倒也不见外。

“嘿嘿，是些盔甲。”王朴命人把盔甲从车子上卸下来，摊在帐前空地上。李过眼放精光，来回挑选了三趟，才最终选了一副酱紫色的马皮甲。王朴暗笑这个家伙十分骚包，挑了一副有颜料，给女人准备的半身小甲。

“真行啊，原来有这好东西，怎么现在才送来，先别唠嗑，咱们一起去见闯王，他看见了你们的宝甲，一定该高兴坏的。”李过喜滋滋道，骑在马上来回打蹄，似乎归心似箭。

王朴心想，我是客人，你们总不好意思请我出力攻下那座堡垒吧。于是就对众人下令，跟着李过往更深的山沟沟里钻。

这一路颇为艰难，王朴骑术稀疏，就掉下马来两次，李过忙跳下马过来给他牵马，还不断提醒众人留心脚下的滑石头或者尖树枝。王朴在马上有些狼狈，不禁看向邢红娘，发现这娘们看李过的眼神不对，好似有些欣赏他，不禁吃味，越发觉得这家伙是故意表现自己，实则是一个骚包的情场高手。

这么会儿功夫，李过试探出来这股山西义军的主心骨是邢红娘，身边马背上这个李岩不过是个草包，估计他是邢红娘的男人才做了头领。李岩便频频向邢红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些山西的话题。王朴是个冒牌明朝人，而且设定上他还是个河南人，这种话题不该他回，也插不进嘴，心里如吃了苍蝇一般不痛快。

终于在红日西斜时分才赶到这座闯王亲自带兵围攻的坞堡前，闯王的大旗下，是个精悍的红脸老汉，王朴下马，上前一步，他的两眼顿时射来，如穿五脏六腑，不禁有些惊叹这气场。

“高阿爷，好东西啊，他们山西人有好宝贝，这件我挑出来，最适合桂英嫂子呢。”说着，李过就把那件紫色马皮甲高高举过顶。

高迎祥也打量了一圈王朴等人，但他一眼就看出，王朴不过是个小子，看着比李过都要稚嫩，显然是娇生惯养的富贵公子，他看着就不顺眼，倒是身后那个红娘子不简单，显然是见过血，亲自杀过人的女英雄。他居然略过了王朴，就对邢红娘拱手道：“我高某对红娘子大名也是听过的。”

“闯王有礼。”邢红娘回了一个拱手礼，道：“这是我夫君，李岩。”

“嗯。”高迎祥惜字如命，始终连正眼都不瞧王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