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好好空洞的双眼再次盈满泪水,认真告诉佟贺说:“快了,你长大他就回来。”
小张送他们到家后就要走,连心打开依维柯大门,一条黑乎乎的影子忽然从门外挤了进来。
连心急忙说:“别怕,是黑妞。”
黑妞这两年吃得油光水滑、膘肥体壮,早已经不是从前那副皮包骨的模样,冷不丁出现还是挺能唬人的,小张一时不慎被它吓得倒退三步,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地说:“原来是它啊,看来还是改不了流浪狗的脾性,逮着机会就往外跑。”
连心忽然心里一动,不知被小张哪句话触动了心里那根弦,她有些好奇地问:“章老板为啥要在哑巴墓前放皮鞋啊?”
小张审视地看了看连心,斟酌一会儿说道:“出事前佟哥答应过送哑巴一双皮鞋,佟哥不在了,老板还记着。”
“那哑巴真名叫啥?”
小张停下脚步,转头诧异地看向连心,“你对这个哑巴感兴趣?”
连心抿抿唇,组织一下语言,说道:“就是忽然想起来,佟哥以前跟我说过一件事,说他有一次把一个哑巴扔到澡堂里让人给他搓澡,结果洗刷干净之后那个哑巴却跑了,害佟哥生了老大一场气。”
“我还以为是那个哑巴呢。”
小张哦了一声,“你也听佟哥说过这件事?”然后他轻描淡写地接着说道:“可能是俩人有缘,这个哑巴就是那个哑巴。”
一瞬间连心觉得眼前发花,耳朵里忽然什么都听不见。
那个拿着黑色毛衣向她求救的哑巴,小罗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救命恩人,竟然离她这么近,又那么远。
她该怎么告诉小罗这个消息?
小张发现连心表情有些不对,拍拍她的肩膀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连心僵硬地摇了摇头。
小张忽然朝她身后看了两眼,接着对她说道:“不用送了,有人找你。”
连心反应了几秒钟,机械地转身向后看去,罗明俊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肩膀头已经被雨夹雪打湿一片。
连心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始终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罗明俊说:“大姐,我听见你们在说哑巴哥的事儿。”
“他死了,是吗?”
他的神色过于平静,平静到连心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她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小罗的眼睛。
哑巴哥是小罗各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是他从心底里当成家人一样看待的哥哥,连心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哑巴哥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过世,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哑巴哥了。
“大姐,你跟我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小罗走近两步央求道。
连心深呼吸一下,“我们刚刚去墓地,哑巴哥的墓,就在佟哥旁边。”
小罗双眼含泪,“他什么时候……走的?”
“二月十九号。”
“二月十九号,十九号,那就是正月十五,跟佟哥是一天,怪不得离得近。”
连心的头皮快要炸开了一样。
是的,她怎么没想到,二月十九号是正月十五,佟哥和哑巴竟然在同一天过世,几乎同时被章耀祖埋在他家的祖坟里。
为什么?
章耀祖当时对着哑巴哥的墓说“谢了哥们”,他这么说一定是哑巴哥帮他做了什么事。或者说,哑巴哥正是因为帮他做事才……
那么佟哥岂不是也……
连心仔细回想过去的十几天,章耀祖手底下的所有人,包括小张应该都是知道实情的,他们只是瞒着田好好母子和外人而已。
或许……
连心望向东屋的方向,早上田好好发疯的时候说的虽然都是方言,但是偶尔也有几个字连心勉强能听懂,比如——害他死。
当时田好好的意思是不是——章耀祖,害死,佟哥。
连心死死咬住食指关节,用疼痛来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什么雇凶杀人、寻仇、善后统统都不存在,都是她瞎想,根本没有这回事,没有的事。
小罗独自凭吊了一会儿,低头对连心说:“大姐,我想去看看哑巴哥。”
连心再次看向东屋的方向,“嫂子说她后天要去给佟哥上香,你后天跟她一起去吧。”
小罗去看哑巴哥那天连心留在小南风掌勺,中午两个人才回来。
小罗进门时面色一片惨白,走进厨房就对连心小声说道:“大姐,小张说,他说,他说哑巴哥是杀了人又被人杀了。”
连心手里的菜刀险些掉落在地。
“小张说,佟哥开车撞了别人,对面的人下车就朝佟哥下死手,两边打起来之后哑巴哥才赶到。他一砖头下去拍死一个,有人直接给了哑巴哥一刀,他直接就……”
连心心慌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小罗身后忽然有人问道:“佟哥撞的是什么车?”
连心和小罗齐齐向门口望去,连玉浑身湿透,拎着书包站在那里。
“小张告没告诉你,佟哥撞上的是什么车?”连玉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小罗面前又问了一遍。
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但小罗和连心乍一得到哑巴哥的死亡真相,暂时还处在震惊的状态,所以谁都没有察觉到连玉的异样。
罗明俊认真回想了一下,“小张好像说过,是一辆奔驰。”
他的话音刚落,连玉忽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地紧闭双眼,身体向后软倒下去。
“连玉!”
“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