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画面竟给连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会不会是假的呀？佟哥不是一再保证自己时间还长着呢么，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呢？嫂子才二十出头，小东还不到五岁，他能放心吗？

哦对，他都安排好了，大姐答应过他，天涯海角也要带着嫂子和小东一起。

外屋门打开，田好好目光呆滞地出现在门口。

连心将眼泪抹了又抹，抖着嘴唇看向田好好时实在忍不住，扑簌簌又落下泪来，“嫂子，我……”

“连心，有吃的吗？小东饿了。”田好好说出口的话一点语气起伏都没有。

连心急忙点头，“有，有，啥都有，我给你端过来。”

田好好却扯了扯嘴角，轻飘飘地问：“甜甜吃了吗？没吃的话我想让小东跟她一起，俩孩子做个伴儿。”

连心抬起头愣愣地看向田好好，她这是……要把孩子支开？

田好好好像读懂了连心的眼神，“你放心，小东还小，我不会干傻事。”

连心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抱住田好好，再次失声痛哭。

连玉的目光从门口相拥的两人挪到窗台上，那里放着一块青砖，还是佟哥前年去北京旅游的时候从圆明园带回来的呢。

这叫什么？物是人非吗？

田好好母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住了进来。也不算悄无声息，刘宝昌有天拉泔水的时候差点碰到小佟贺，询问连心后才得知她收留了这对苦命母子。

回家后刘宝昌跟曲建英感叹世事无常，传说中黑白两道都混得不错的佟卫东居然被一场车祸带走了，身后妻儿还得靠一个外人照顾。

曲建英听完当时一愣，然后愤愤地一拍大腿，“连心照顾他们娘俩？她拿啥照顾？她那个破店今天给亲妹子攒嫁妆，明天给捡来的兄弟攒彩礼，后天又想着接济老弱病残，这回连孤儿寡母她都揽上身了？扁担插进桥洞里，她也不看看自己担不担得起！”

刘宝昌边卷旱烟边劝，“从前就听连心说她开店那个佟卫东没少帮她，这回她要是不管不就成人走茶凉了？按连心的性格倒也说得过去。”

“你懂个屁！”吐沫星子喷刘宝昌一脸曲建英还嫌不够，又狠狠白了他一眼，“她照顾这个接济那个不花钱呐？攒那点家底儿恨不得全都搭出去，到时候她拿啥跟二明结婚？”

刘宝昌讷讷地反驳，“连心有多少钱那是她自己的，二明肯定不能惦记这个。”

曲建英甩开两个膀子拍胸口给自己顺气，“我看你脑袋里装的恐怕是豆腐脑儿，谁会嫌钱烧手啊？再说她把钱花在二明身上二明能得着个好前程，你也算听着个响儿。她花在孤儿寡母身上你能得着啥？”

刘宝昌一看曲建英激动到脸都红了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

曲建英独自气闷了好一会儿，缓过一口气后满脸嫌弃地说道：“这回就算了，哪天她要是真惹急了我，我非得让二明踹了她不可。”

这次轮到刘宝昌翻她的白眼，“二明跟连心感情好着呢，你别在里边瞎鼓捣，连心这么好条件的姑娘满县城你能找着几个？还有啥不知足的。”

“县里没有别的地方也没有？你是不知道我儿子有多吃香，上赶着倒贴的有得是。”曲建英的眼珠子东转一下西转一下，满脸的趾高气扬，看刘宝昌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轻蔑。

刘宝昌越听越不对劲，再看曲建英的表情他那心立刻凉了半截，“你啥意思？二明那边有情况了？”

曲建英哼哼两声，脸上就差写着“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几个字。

刘宝昌心急如焚，站起来挡在曲建英面前，“你倒是说呀，二明是不是有外心了？”

曲建英捋了捋头发，满不在乎地说：“啥叫有外心？又没结婚，人家那是自由恋爱。”

刘宝昌闭了闭眼睛，有些想掐自己人中，“到底啥情况，你直接跟我说了吧。”

“咱家二明，让部队里的后勤部长看上了，说啥非得把自己亲侄女介绍给他。”曲建英洋洋得意起来，说话都开始夹着嗓子，“人家说了，一看就知道咱家二明是个老实人，不带亏待他家姑娘的。”

曲建英说的不假，后勤部长还真就是从面相上判断刘海明是个憨厚人的。去年冬天老刘头下葬后刘海明回到部队，销假的时候在连长办公室里偶遇后勤部长。他走之后后勤部长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背景，觉得刚好跟自己侄女适配。

至于为啥一个农村兵会跟后勤部长的侄女匹配，这里边也是有缘由的。后勤部长的侄女结过一次婚，半年不到就离了。离了以后她非得再找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叔叔工作的部队里。

有个当领导的叔丈人，将来肯定能给侄女婿不少助力，哪个男人还敢不听话。

后勤部长在部队里挑挑拣拣，挨个连队串门子，一串两串就碰上了刘海明归队销假。拿出档案一看，个头够，个人业务能力也不差。虽说家是农村的，一点忙都帮不上，但是对后勤部长来说这可是优点。家里没指望好啊，只能指望媳妇和老丈人的男人不怕他不对媳妇千依百顺。

刘海明最开始听说给他介绍个二婚的还挺不高兴，后来后勤部长当着他的面跟连长念秧儿，“这回司务长我可得好好选，找个踏实点的，最少也得在部队再待个六七年。”

六七年，正好是刘海明升到四级士官需要用的时间。他现在这个二级士官只是称呼里带了个官字，实际上就比义务兵多拿几块钱工资而已，一点实惠都捞不着。当上司务长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军官，能拿正经工资不说，家属还能随军住部队家属院。

所以那天曲建英给刘海明打电话算是歪打正着，刘海明简直是迫不及待询问他妈的意见。其实不问他心里也清楚，他妈巴不得他找个在正经单位上班的对象，最好跟大嫂舒敏那样有编制，父母有权又有钱，舍得往姑爷身上贴。

后勤部长的侄女几乎完全符合曲建英的期望，除了结过婚这点以外。

可是曲建英也说了，“结过婚怕啥，没结过婚的有那个条件让你当军官吗？”

刘海明觉得他妈说得对，可他又舍不得连心。连心那小模样人见人夸，又会赚钱，对他也舍得付出，让他说断就断他还真舍不得。

万一后勤部长的侄女样样不如连心咋办？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曲建英就说：“你傻呀？天高皇帝远，连心还能看见你在部队里跟别人搞对象？你先跟人家处着，十拿九稳之后再打发连心不就得了。不就睡过一回嘛，多大点事儿。”

反正睡都睡了，她连心活该任人挑拣，除了他们家谁还能要她这个二手货？让她当配菜都算抬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