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治微微耷下眼,他没接话。我于是心下明了,轻轻松开了抓他衣袖手指。
“我……”
喉咙里滚出一道轻轻的呢喃,我想说我逾越了,我想说方才只是玩笑话,还想说不用记挂、不用在意。但我什么也没说。
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那不是玩笑话,需要记挂、也需要在意。
那是我的真心话。
我想离开津岛家,我在害怕、我在逃避,我对津岛家有着极大的惶恐和不安,我害怕四四方方的高墙、钟表一样不容出错的礼仪,我也害怕凉姐姐的死、兄长们或明或暗的欺负、父亲极端狂热的信仰、乱步的谏言……
津岛家如一团漆黑的巨兽,悬在我头顶,仿佛随时都要将我吞没。
最让我害怕的是,我无比清楚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冰山一角,更多的、更可怕的都压在修治的头上,他所经历的比我所窥见的黑暗百倍,我不知道他在那些暴力和压抑下独善其身用了多少的力气,我只知道他似乎总是对那一切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甚至于我和母亲都受到他的聪慧带来的“爱屋及乌”。
可是修治明明也只是小孩子。
见修治久不出声,像提出玩第二遍捉迷藏一样,我心中再次涌起一股无名的固执,坚持问道:“哥哥,我们离开津岛家好不好?我、你、还有母亲,我们一起,不管去哪里……”
修治还没有回答,下一秒,幸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将我的冲动和大胆冲散了一大半。
我尴尬地抱着猫咪,摸了摸它毛绒绒的头掩饰内心的慌乱。
随后我便听到修治一声短促而揶揄的轻笑,我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他发笑的原因。
幸子端着茶饮和橘子推门而入,有条不紊地布好茶点:“方才夫人差人来问小姐的情况如何了,假使还是不舒服,就让人去叫小岛医师来。”
我闷声说道:“不用,告诉母亲说不必记挂就好了,我已经没事了。如果有事的话,再叫医师好了。”
幸子应了,她恭谦地退出房间,去向母亲禀报去了。
我交代完事项,转过头来,发现修治正悠闲地剥着橘子,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纷飞于橘瓣间,嫩白的脉络纷纷掉落。
修治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方才我纷飞的心绪霎时间都宁静了下来,仿佛找到了归处。我犹豫着要不要再问第三遍时,修治轻描淡写地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