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小的酒店里,我吹灭蜡烛的时候想,我想要拥有「意义」。
活着的意义、生存的意义、生命的意义。
“什么愿望?”太宰问道。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学会卖关子了哦小澪。好狡猾。”
我嘿嘿一笑,目光微妙地移了一下:“嗯……总之呢,虽然转生看起来不太合乎常理,不过,异能力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情况吧?”
太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是呢。”
远处的海岸线被一层咸蛋黄一般橘黄笼罩,粘腻的光垂在我们的脸庞肩膀。不知不觉,我们竟然从中午谈到了黄昏,我没有任何保留地向太宰倾诉着,他接住了我的一切。
“哥哥。”
我停了一下,说道:“我呢,其实因为宿命一般的‘死亡’,一直活在对未来的忐忑和担忧里,害怕即将到来的结局,潜意识里认为一切都没有意义,死亡、希望,不论是什么,什么都害怕。”
“就像不知道下一秒钟会是什么样的未知,不知道闭上眼睛会不会就是死亡,就像对哥哥和织田作先生可能的遭遇隐隐有预感一样,我想阻止,但迷茫地找不到前方的路。”
“可是哥哥,那时候在意大利的酒吧里,当我提起‘人的死亡只不过是一场骗局’时,你曾经说,‘假设的先决条件决定以后,其他的都是为了诱引出最后结论抛出的奠基石。’”
我自嘲一笑:“过了这么久,我才想明白。”
我想自己总是这样,后知后觉地察觉出太宰的用意、察觉出太宰的想法,跌跌撞撞地一直在追赶太宰的背影,渴望能够站在他的旁边。
“哥哥,你说的是对的。”
太宰安静地注视着我,耐心地等待着我悬于喉腔哽塞阻滞的话语。
过了几秒,我才继续说下去:“……织田作先生说,一千次的预测正确,无法换来第一千零一次的绝对正确。”
“如你所见,我就是那个‘经历过死亡后拥有一次生命,所以害怕死亡又感到虚无’的笨蛋,我把一切都想地太过难了。”
所以才会害怕,所以才会什么都让我草木皆兵、敏感多疑,活在忐忑和担惊受怕里,一味地害怕结局降临。
“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我相信哥哥,也应该相信被哥哥信任着的我自己。”
“……嗯。”太宰低声说:“相信我吧。”
他话音刚落,我忽然凑过身去,环住了他的腰,太宰身体纤细,环住时如薄薄的纸张,而那份丰盈的情感却能占据我的胸腔。
幼年时推开杂物房时见到太宰后种在心间的幼苗,在此刻成长为了参天巨树。
“‘守护孤儿,去正义的一方’吗。”太宰垂下眼眸,轻声笑了一下,用很低的声音说道:“我想,我也应该去寻找答案了。”
“……”
那年我坐在静室里,许愿想要拥有「人生意义」,它在死亡时的那束花里萌芽,在母亲的爱里生长,最后在太宰的注视下,扎根于世界之间,变得坚韧而稳固。
我十分清楚,太宰不是我的全部意义,但他却是组构成我人生意义的主要堡垒。
我行走于世间的支点。
“……”
“不过小澪,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哦。”
“是那个吧。”
我靠在太宰的肩膀上,心中清楚他想问的是什么:“死亡的尽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虚无和寂静。所以,哥哥,尝试着……活在当下的世界里吧。”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否决,只是长长地喟叹一声:“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