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9章(2 / 2)她唇之上首页

“没有。”苏域解释, “一段挺无聊的过往,说起来还挺无聊的。”

印象中他很少说自己的过往。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说: “不会啊,我蛮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我就说。”

苏域语气里满是宠溺和纵容。

时之湄心里开始发痒,忍不住抬手打断, “我去拿酒,我们边喝边说。”

取出酒,给两人面前的高脚杯倒上。

时之湄才想起苏域是不喝酒的。

她问: “你能喝吗?”

苏域垂眸看向杯中的酒液, “我可以陪你喝。”

“你酒量怎么样?”时之湄将酒杯举到面前,露出一双促狭的笑眼, “该不会一杯就倒吧?”

苏域实话实说, “之前没喝过,我也不太清楚。”

“算了算了。”时之湄忙伸出手扣在他的酒杯上, “你还是别喝了。”

苏域掀起眼皮, “不要我陪你喝?”

她拿酒的时候随手关了顶灯,只剩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气氛舒适。

时之湄不太想再说诸如“看你喝醉我也难受”这种连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嬉笑着道出真实缘由, “怕你真的喝醉了,没人陪我说话。”

苏域忽然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这个吻来得很突然,时之湄眨了眨眼,表情有点懵。

苏域笑了下, “觉得你刚才特别可爱。”

“哪里可爱?”

“坦诚得可爱。”

“真的吗?”时之湄想了想,顺势提议, “今晚我们都坦诚一点吧,只说实话,不想说或者不方便说就不说,但不能说假话搪塞。”

苏域颔首说好。

“从你开始,说说那年你去另一个国家做什么呀?”

“我去学了画画。”

时之湄惊讶地瞪圆眼睛, “你还会画画?”

苏域淡淡一笑, “看不出来?”

“确实很难想象。”时之湄觉得困惑, “而且容蕴阿姨本身就是画家啊,你为什么要瞒着她?”

“因为家里不允许我做这个,我也不想让他们对我的爱好指指点点。”

“为什么不允许啊?”

苏域言简意赅地回答, “因为我是长子,要家里的产业。”

“这也太不公平吧。”时之湄有点愤然, “容忱都能进娱乐圈哎,你学个画画还要偷偷摸摸的。”

她的反应出于本能,真实而自然,感染力特别强。

苏域压抑多年的情绪得以发泄出来。

他忍不住抬手抱住她, “猜猜我后来为什么会放弃?”

时之湄狐疑, “不会又跟容忱有关吧?”

“挺会猜。”苏域跟她复盘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 “本来我打算画出一点成绩,再回家跟爸妈坦白,看能不能换容忱接管华耀,突然有一天,我妈打电话跟我说容忱要出道去演戏,我才意识到我的梦想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实现了。”

苏域语气平静得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时之湄拿不稳酒杯,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啊?”

苏域自上而下地抚摸时之湄一头卷曲的长发,安抚她的同时仿佛也在安慰当年的自己。

沉默片刻。

时之湄忽然想到, “你之前跟别人说过吗?”

“没有,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意识到其中的分量,时之湄不免好奇, “这么信任我的吗?”

苏域郑重作答, “跟你说完,心里会舒服很多。”

“这么神奇吗?”

“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时之湄垂首,喝了口酒,还是没有压下胸腔内不断翻涌的潮水。

今晚苏域的体贴和真诚在无形中消解了她最坚固的心防。

时之湄有些跃跃欲试。

她咽下嘴里的酒,下定决心, “我也有一件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的事。”

雪越下越大,大风拍打着玻璃窗微微作响。

苏域抱着她坐到飘窗上。

“我不愿意过生日,是……是因为……”时之湄咬了咬牙, “因为明天是我妈妈的祭日。”

苏域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收紧手臂,想给她一点力量。

“你也觉得我很伤心,对吗?”

时之湄深深地吸气,将在姨妈面前没说的话一口气倒了出来。

“其实没有,她走的时候我才两岁,根本不记事,她对我来说跟陌生人差不多。”

苏域在她耳侧叹息, “这也很正常。”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爱她,应该伤心,我爸甚至觉得我不应该过生日,小时候我特别奇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生日宴,能邀请到家里一起庆祝,小时候我特别奇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能办生日宴,邀请朋友一起庆祝,我就去找我爸,说我也要过那样的过生日,我也想收礼物切蛋糕接受别人的祝福,结果却挨了一顿骂。”

时之湄生平第一次挨骂。

直到今天,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我爸说我没良心,生日的第二天就是妈妈的祭日,我怎么好意思开心庆祝。”

苏域眉头越蹙越紧, “你当时多大?”

时之湄说: “也就五六岁吧。”

苏域觉得荒唐, “跟小孩子说这些?”

时之湄心中的委屈似汽水开瓶,呲地一声冒上了来。

“对吧,我根本就没错,可是却挨了一顿骂,从那时起,我就在心里恨上我妈了。”

苏域伸手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我恨她丢下我一个人,我恨她让我不能过生日。”

讲到这里,时之湄彻底崩溃,哽咽着泣不成声。

“她生前好像很爱我,所有人都觉得我也应该爱她,可是我恨她。”

苏域轻拍她的后背,耐心得像在哄哭闹不止的小孩子。

窗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两人的影子。

身材优越的男女交迭,像一双小动物,彼此依偎着度过寒冬。

时之湄靠苏域胸口的位置,耳边是男人坚定有力的心跳,窗外呼啸的风声好似远隔千里。

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时之湄才慢慢收住眼泪。

苏域松开抱她的手,说: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他胸前的衬衣被她眼泪洇出好大一块区域。

时之湄咬唇看他, “你要去哪里?”

苏域微微一笑, “拿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时之湄问, “那碗面长寿面不就是吗?”

“一碗面就满足了?”

苏域伸手按着她坐回原处。

“听话,我马上回来。”

时之湄目光亦步亦趋地追随他上了二楼,表情无措得像刚学会飞行就要独自觅食的雏鸟。

一阵门锁开合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钥匙撞击门板发出的叮铃声。

他进是的那个上锁的杂货间吗?

没等时之湄确认,苏域拎着一幅巨大的画框走下来。

时之湄讶异, “这是你画的吗?”

苏域点头,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时之湄满怀期待地拆开外面覆盖的白色包装膜,画的全貌立刻呈现在眼前。

最中心的位置画着一个女人。

下方则被熙攘的人群占据,他们接头接耳,神情各异地谈论事情。

女人背对着人潮,单手提着裙摆,拾阶而上。

长梯尽头等待她的是一个万丈霞光渲染出来的美丽世界。

时之湄有点怔忪, “你这画是的我吗?”

“对呀。”苏域轻笑着问, “画得不像吗?”

时之湄的视线重新移回画上。

女人红裙曳地,脊背挺直,好似一束盛开的玫瑰,艳丽而孤傲。

她踩着所有人的目光,无视一切偏见歧视和流言蜚语,踽踽独行。

这确实是她。

是被逼回国联姻的她,是展厅项目坚持改稿的她,也是独自在记者面前跟徐向东的她……

“这么多年,你靠着自己能走到这里,很不容易。”苏域适时开口, “在这个过程中,你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体系,没必要因为其他人怀疑自己,你的判断就是最适合自己的。”

时之湄眼眶一热。

苏域是懂她的。

他懂她的迷茫和纠结,也懂她的怀疑和崩溃。

好难得。

时之湄感觉好似传说中波长52hz的鲸鱼,孤独地在大海游行数年,如今终于听到同频的回应。

她勾住苏域的脖子吻了上去。

凛冬时节,世间万物大多进入休眠期。

他们却在这个夜晚肆意生长,互相交换体温,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彼此分享顶端酿出的蜜汁。

雪下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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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