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茗以为他又要问什么专业上的问题,便立刻又挺直了脊背,准备随时调动脑内的知识库。
“你不恐同吧?”卢诗臣问。
李松茗愣了一下。
“之前有个小孩很恐同,不愿意跟着我,闹到程主任那里去了,”明明应该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但是卢诗臣却姿态坦然无比,仿佛再说十分寻常的事情,“这事咱们先说清楚,程主任每天要忙的事情也多得很,总不能回回都让她操心这些芝麻蒜皮的事情。”
李松茗第一反应是想“恐同”是什么——他下意识将这当做了和早上查房时候一样的专业问题上的“抽查”,但是他一时没有在自己的专业知识领域找到这个词语的,还以为是个艰深的知识点,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卢诗臣问的是什么,然后忙说道:“不,不的。”
“那就好,”卢诗臣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请你吃晚饭——只此一次的新人福利哦。”他朝李松茗笑道,不等李松茗拒绝,卢诗臣已经从抽屉里抓出了车钥匙,“走吧。”
卢诗臣虽然姿态行为都非常温和,但是莫名总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力,让李松茗完全没有机会拒绝,只好跟着卢诗臣往车库走,又很顺理成章地上了卢诗臣的车,坐在副驾驶。
刚上车,卢诗臣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令李松茗颇为意外的是,卢诗臣的手机铃声是手机默认设置的很机械的响铃声。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刚要启动车辆,卢诗臣拿出手机看了看。大概是个相熟的人,卢诗臣看着来电显示笑了一下,不是那种客套的礼貌性的或者轻浮的笑容,是那种显然面对很熟悉的人才会有的那种亲近而真诚笑容。他并没有避开或者下车去接,当着李松茗的面便直接就按下了接听键,笑着对电话对面说道:“老方,总算睡醒了?”
听到“老方”这个称呼,李松茗便立刻想起来了昨天在办公室里梁昭和卢诗臣说的那个“方城月”。千里迢迢给卢诗臣带了一本厚重的专业书籍回来,似乎和梁昭住在一起,看起来是和卢诗臣和梁昭都关系匪浅的人。
虽然李松茗绝对是无意探听别人的隐私的,但是距离太近了,又是车厢里这么密闭的空间,李松茗很难不去听卢诗臣打电话的声音。
“谢谢你给我带的书,”卢诗臣说,“回来怎么也不讲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清晰,李松茗只能隐约听见“生日”两个字,然后卢诗臣笑了一声,有点戏谑的意味,显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真是个贴心的好哥哥,千里迢迢地专程飞回来给弟弟过生日。”
电话那头似乎是在邀约见面或者计划什么,卢诗臣停了一会儿又说道:“周五不行啊,”卢诗臣说,“我周五得去开家长会。最近天气转凉,她外公腿不舒服,总不能让老人家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去吧。”
李松茗想起来,卢诗臣是有孩子的。这也是卢诗臣当初被爆出那桩私生活方面的丑闻之后最饱受诟病的一条罪状——卢诗臣明明是同性恋,却和女人结了婚还生了孩子。
和电话对面的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卢诗臣说:“看周六吧,如果没什么紧急情况,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提醒你,我看梁昭未必会喜欢你给他办什么生日会。”
两人又说了几句,卢诗臣才挂断了电话。“抱歉,电话接得久了点,现在出发吧。”然后准备发动车辆,这时候他又侧头来看着李松茗,他大概只在工作的时候戴眼镜,此刻已经将眼镜取下了,那双水光摇曳的眸子即便是在有些昏暗的车厢里也看得十分清晰。
李松茗有点不明所以地和他对视。
“系安全带。”卢诗臣提醒李松茗。他一边说,一边倾身伸手过来想要给李松茗拉安全带。
在狭窄的、空气不够流通的车厢里,李松茗甚至能够闻到卢诗臣发梢残留着的洗发水的香气——是茶花的香气,清淡且甜蜜。
卢诗臣已经系上了安全带,手稍微有点伸不过去。李松茗看着他的微微晃动着的发梢,仓促地将安全带拉过来,“谢谢,我、我自己来。”他有些手忙脚乱,扣了好几下才将安全带按进锁扣里。
卢诗臣笑道:“这孩子,饿迷糊了吧,怪我,让你等了这么久,”等李松茗系好了安全带,他便启动了车辆,驶出车库,“走吧,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