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漆漆的夜, 人越来越多。
大家多少听到动静儿都要出来看热闹了,还有的开始呼朋唤友了。
好东西不一定跟朋友分享,但是这样的热闹还是要分享的, 反正田大牛他们家现在是人山人海,一个个冒着大风大雨也要吃上这一口热乎的瓜, 总之是怎么都不可以错过。
当事人周雪花赌咒发誓, 自己就是来偷鸡。
她说的可是大实话啊, 但是其他人明显不这么想,气的周雪花发毒誓:“我就是来偷鸡,如果不是来偷鸡的,让老天爷一道雷劈死我。”
众人:哦豁,这老太太急了, 如果发誓有用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啊。
周雪花一看大家就知道不相信, 又说:“如果我撒谎了, 就让我家过的穷困潦倒。”
众人:还是刚才一个套路,我们懂。以前你家没少缺德,但是还不是过的挺好?发誓可没用!
周雪花:“你们咋就不相信我, 咋就不相信我啊!我真的是为了报复偷鸡,我跟田大牛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啊!呜呜呜, 你们这是要毁了我婆子的清白啊。”
“大娘你别哭了, 我们相信你还不成吗?”
“就是,我们相信你。”
“你也别叫唤了,俺们也没说啥啊。”
“可不, 都是你一个人再自说自话。”
其实大家都不相信她偷鸡,就跟开始不那么相信她偷人一样。
也许第一时间也没觉得她是偷人, 但是谁家正常人会承认偷鸡?这老太太摆明了是用一件事儿掩盖另外一件事儿啊,她根本就不是偷鸡。
不过这会儿老太太都这样了,大家也不敢招惹她啊。总归不能给人逼死吧?
这种事儿,人家自己乐意,他们外人还是不要多嘴多舌了。
这都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了,有点什么小爱好也算是正常,总归不能非要扒下人家的脸皮吧?他们也不是这样做人的人啊。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犯不上。
“富贵啊,你赶紧多照顾一下你娘啊,你咋还发呆。”
“就是啊。你好好劝劝你娘,我们没说不相信啊!信了的信了的。”这个语气就很是敷衍了。
“你娘刚才还闪了腰,哎呀,这小关大夫咋还没来……”
“大牛,你还是穿件衣服吧,不少女同志呢,你也不能这么发骚吧?”
“对,这事儿就怨你,田大牛,你要是个正经人,哪里能让大娘心心念念?”
有人掐了一下说话这个,说:“你闭嘴,别瞎说,周大娘是偷鸡,偷鸡偷鸡!不是偷人,别瞎说!大娘,我们相信你是偷鸡!”信个球儿啊!
……
眼看大家越说越离谱,田大牛:“……”
他瞪大了牛眼,愤怒的不行:“你们啥意思,明明是这老太太对我图谋不轨,不能因为她会闹,就是她委屈吧?我还委屈呢。这哪有这种事儿啊!我可真是……呜呜呜!苍天啊,我委屈啊!”
大家一套一套的,田富贵:“…………………………”
这些人都是啥意思?
他本来以为是他娘偷鸡被发现了,难道不是?这又有田大牛什么事儿?
这……?
田富贵进来这么长时间,竟然还完全没懂,主要是大家的猜想太离谱。而田富贵又是知道他老娘是来偷鸡的,所以一下子转不过弯儿。大家一个个看他呆呆的样子,纷纷同情的摇头。
虽然你爹已经去了十多年了,虽然你爹的坟墓不在这儿,但是过年的时候,你还是给你爹烧一顶绿色的帽子吧。感觉啊,他好像很需要呢。
还有人想,果然真是一还一报啊!
田富贵给田大牛带了绿帽子,田大牛就敢给田富贵他爹也带上绿帽子。
一顶换一顶,同样都是帽子。
谁也别说谁。
这一会儿的功夫,大家就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的内容了。这可不是大家的问题啊。谁让现场情况看着就是很不正经呢。一个大裤衩,一个闪了腰。
不对,就是不对的啊!
要是正常情况下,大家肯定不会多想,但是这可是大晚上的,反正就是一切全都随心了。
不过周雪花都六十了,他们也怕这样闹下去老太太再想不开,别看这老太太有花花心思,但是却又是个要脸的,宁愿诬陷自己是个贼,也不肯承认这个,也是个十分顾及脸面的了。
要说现场谁最糊涂,那就是田富贵了。
在田富贵的思考里,自己老娘做了贼被人当场抓到,场面肯定是不好看的,大家也肯定都是有怨言的,毕竟谁乐意同村多了一个贼呢。
将心比心,他知道就要发怒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大家还想都没当回事儿,对他老娘也十分的和气,这是为啥?村里人这么好的吗?田富贵陷入深深的沉思。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关丽娜总算是赶来了。
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还有张宏,这也是不放心。
“这边出什么事儿了?”
“关大夫来了。”
“哎妈呀关大夫,你总算来了,那个谁,周大妈扭了腰,你赶紧给看看吧。”
“是啊,她刚才还一直叫疼。”
关丽娜:“行,我看看。”
她瞅了一眼,说:“陈大妈你帮我打个手电吧,其他人都出去好吗,周大妈你给衣服掀开我看看。”
这种扭伤基本还是靠感觉的,关丽娜也算是见得多,还是有经验的,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也有不少训练过度扭伤的,算是比较常见的小问题。
她瞅着这么多人,觉得不太对啊,给张宏使了一个眼色。
张宏出了门,问:“这怎么都在这里?这个天气,大家都不睡啊。”
田青松去叫人,就说了有人扭伤,更多却还是没说的,张宏也是过来看看情况。这种大晚上的,总归不能没事儿出来遛弯儿吧。
“周大娘……咳咳。”
“周大娘说他出来偷鸡。”
张宏:“……?”
青柳凑过去,拉拉张宏,小声说:“周大娘是来找大牛哥的,咳咳咳……就你懂吧?”
她一个姑娘不好说出口啊,但是她跟张宏关系还挺好,总归不好看着大家带着张宏绕圈子说话,那得说到啥时候?
“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了,然后……周大娘说她不是来找大牛哥,是来偷鸡。嗐,就是个借口。”青柳开了头,其他人也七嘴八舌,不过声音倒是很小:“别拆穿啊,不然周大娘要发飙的,她发誓自己一定是偷鸡。”
“就是啊,偷鸡就偷鸡,她说啥就是啥吧。这年纪也不小了,有点想法,你总不能逼死老太太。”
“就是啊,这老太太也是个要面子的。”
“估摸着全村就田富贵没懂他老娘到底来干啥。”
“是了是了。”
“哎不是,你们说田大牛到底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他媳妇儿都看不上他,但是他偏偏很讨老太太的欢心,真是让人看不懂。”
大家小声的拉着张宏嘀嘀咕咕。
张宏:“……………………”
他深深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自己好像又见识到了。
原以为石秀桂和田大牛已经很不对劲儿很离谱,现在看来还能更离谱,怪不得啊!怪不得他刚才看见田大牛的肩膀全是挠的痕迹,这也太……
张宏瞬间脸红了,他还是个黄花大小子呢。
他真是没见过这种事儿啊,正常搞对象肯定是见过的。但是这种真是一点也没见过。
张宏:“啊这……”
他搓搓手,有点明白为啥这么多人看热闹了。
“现在周大妈咬死了自己是来偷鸡,就这么地吧。”田远山也开了口。
张宏点头:“是,就这样吧,不然还能咋样。”
这下子张宏也相信了,毕竟都看见抓痕了啊!再说,总归不能大家都说谎,而且吧……但凡是个正常人,又没有被抓到当场,咋可能对天发誓自己出门就是要为了偷鸡?
这不符合常理啊。
就不说村里人早就讨论过把鸡赶回家,就说都没有捉贼拿赃,她犯得着承认吗?
这会儿这人不仅承认了,还对天发毒誓自己就是出来偷,那肯定是不能相信了。
张宏:“村里人其实都挺好,就是这男女关系吧,多少有点混乱。”
顿了一下,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好,赶紧说:“我指的是中年男女和老年男女。”
一干人等:“……”
你这啥意思啊!
你这样说话会挨打的啊。
张宏也发现自己这话说的不对,又解释:“极个别的几个同志。”
嗯,这还差不多。
张宏没忍住:“村里老太太玩的也太花哨了。”
这话,没人敢反驳啊。
因为确实是这样啊。
石秀桂之后,又有新能人了。
也是这会儿,田富贵才终于明白大家的意思。敢情儿大家的意思是,他老娘跟田大牛有一腿?他瞬间脸色通红,气的!
这些人咋能这么想,他老娘虽然为人刻薄,但是做人是很清白的啊,这不是扣屎盆子?
田富贵冷冰冰的压着火气说:“你们误会了,我娘不可能做那种事儿。”
大家:“哦哦哦。”
啧啧。现在还不敢面对现实啊。
田富贵:“我娘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她说是偷鸡,就是偷鸡!”
大家:“哦哦哦。”
来看一眼空旷的鸡圈。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田富贵:“你们……”
这个时候关丽娜开门了:“你们大家别念叨了,田富贵,我看了一下,你娘的问题不大,就是岁数大了,突然扭了才会觉得特别疼,但实际上问题不大。等一下你给人背回家,这种扭伤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就是养着,不要过劳,也少到处走,以防一个不慎再次扭伤。我给你开一些膏药,你们回去之后每天都贴一贴。这个膏药不能反复用,用完了扔掉就可以。不能省的。另外我跟大家说一下,咱们村有人老人还是多注意一点,不管是干活儿还是生活中,都稍微留心点,年纪大了本身是很容易扭伤或者摔伤,平日里不管做什么都悠着点。”
她语重心长:“毕竟,这买膏药也花钱,还是悠着点更好,对吧?现在日子这么好,还是耀健康的。”
“我们晓得了。”
关丽娜:“晓得就行,今天去卫生所把膏药的钱交一下,你现在给人背回家吧?哦对,你看我,还有还有。”
她继续说:“今天大风大雨,也降温的很明显,大家晚上出来多少是有寒气的。等会儿回家给自己熬点姜汤,去去寒。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来村委会,我给你们开点药。”
“知道知道。”
“哎妈呀,我最不乐意生病了。”
“那谁说不是呢。”
就连陈兰花都说:“等会儿回去就熬一锅,这个可不能少。”
他们农村人在古代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生病,但凡是生病,那就是天大的事儿,如果运气不好,保不齐都要倾家荡产了。有时候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人的命。
越是穷人越怕生病。
即便是来这里好像是比他们古代强多了,但是大家还是小心的。这是骨子里的习惯。既然关丽娜提了,大家也不会不放在心里。倒是田富贵看着老娘,有几分忧愁:“这可怎么背回家啊!”
他老娘以前倒是个瘦子,但是穿越一年多可胖了不少,现在不像是以前缺粮食,老人家又饿过,所以格外能吃,虽说还没长成一个大胖子,但是已经比村里其他老太太胖不少了。
他一时间还不敢肯定自己能给人背回家。
“走啊,你还赖在我家干啥?我都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还不走?咋的,还得让我用八抬大轿抬着你们走?”田大牛阴阳怪气,他觉得自己是最苦的。
就遇到这种是丧心病狂的事儿了。
“咋的?你们莫不是要鸠占鹊巢占了我家?呵呵,别告诉我们你们就是存着这样的想法。”田大牛的更加阴阳怪气。
周雪花可受不住别人的诋毁,怒道:“富贵,你背着娘走,呵呵,当我乐意稀罕在这里?你这里是什么金碧辉煌的皇宫吗?跟个狗窝一样,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呸!”
田大牛:“呵呵,狗窝?我这里是狗窝你干啥这么久都不走?装什么呢,啊呸!谁不会呸?”
两个人吵嘴如同两个老太太。
周雪花也懒得跟他继续下去了,她打心眼里兰不起这货,冷冷一哼,说:“走!”
田富贵:“嗯。”
他低头闷闷的嗯了一声,心情不是很好,他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把今晚的事情捋顺清楚,但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已经足够让他怒火中烧了。他现在的心情那是属实不咋地。
田富贵也不想在这里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只会让自家更丢脸罢了。
他弯下腰,说:“娘,你上来,我背你。”
周雪花一愣,随即高兴的眉眼都是笑意,满满的得意,骄傲的扫了一眼陈兰花这样的老太太,十分的嚣张。
呵呵,有时候孝顺可不是嘴上说说,陈兰花说自家儿子孝顺有什么用?也没见过他们背着陈兰花啊!但是她儿子可是背着她了,你看看,这就是她儿子。
所以啊,人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他们鱼石岛村没有一个人家的儿子比她儿子更孝顺。
周雪花往前一窜,田富贵踉跄了两步,差点摔了。他心里怒骂老太太,觉得这老家伙真是给他找事儿,好端端的还要背着走。搀扶着又能怎样。
真是把自己当盘菜!
他都已经要背着走了,她又嘚瑟的窜,真是不知所谓。
田富贵心里不满意老娘的所作所为,但是作为“孝顺”儿子,村里“好名声”的代表,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崩住了,不然丢人的就是他了。田富贵背着老太太,说:“那我先走了。”
“走吧。”
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宿,也亏得是阴天,还是暗沉沉的,要是搁了以往,这会儿都有点朝霞了。属实是折腾了不短的时间。田富贵背着周雪花,一步步的前进,风还挺大,吹的他摇晃。
关丽娜高声:“你们小心点。”
“知道了。”
田富贵自然是要拿出自己的好状态的。
不过,这风怎么这么大,跟他作对是吧?
田富贵背着老娘往家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啥事儿,是啥事儿呢?
算了算了,不管了,继续走吧。
这会儿田远山陈兰花他们一大家子也回家了。不过他们可没有休息,陈兰花赶紧又赶往前院儿,这看热闹可不花钱,田富贵背着他老娘可不常见,自然要多看两眼。
宋春梅他们几个也赶紧跟上,一个个的都趴在门口。
黑,还是黑,就看的很隐隐约约。
宋春梅:“娘,你手电筒呢?”
陈兰花:“你是不是傻,我的手电筒可不给他们照亮,凭啥啊!”
宋春梅:“哦。”
陈兰花:“哎妈呀这大风,你说哈,我看周雪花得谢谢田大牛,如果不是这么闹了一场,她儿子哪能背着她走?赚到了啊。”
几个人嘀嘀咕咕的。
她们倒是看热闹,可是却不知道田富贵一步走的比一步艰难,他哪里有劲儿啊,更不要说顶风背着人,这……“啊!”
田富贵心里抱怨,难免给自己泄气,越是泄气,越是没劲儿,一个不小心,人就先前扑了出去。
啪!
田富贵发出惨叫:“啊啊啊!”
他们母子两个,摔的结结实实,好在,周雪花还有人“垫着”,虽然疼,但是却并没有咋样。倒是田富贵,嗷嗷的,好像下一刻就不行了。
田富贵:“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太疼了!’
他一个人没忍住,吼道:“娘你还在干什么,赶紧扶我起来啊,啊啊啊,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摔……滋”
他疼的倒吸一口气,说:“都是你个废物,除了吃你还能干什么!你说你自己就不能走回家吗?非得让我背着,这下子好了,你高兴了,你高兴了是吧!?”
周雪花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也是赶紧扶着儿子,说:“你咋样,我看看咋样了?你要不要紧?哎呦我的儿子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我的儿啊!天老爷你咋这样对我啊!我周雪花这么好的人,为啥要受这种委屈啊。我的儿子啊。”
田富贵只觉得疼极了,这不懂事儿的老家伙还嚎叫个不停,真是烦死人。
他怒道:“闭嘴,你就不能闭嘴?”
周雪花立刻不敢言语了,可是很快的,田富贵又叫:“不行,我好像扭伤了,站不起来了……啊啊啊,救命啊!”
……
这一出儿,看的陈兰花他们都忘了反应,完全的目瞪口呆。
这都是啥事儿啊。
陈兰花:“啊,老大,老大,你赶紧再去追一下小关大夫,那个谁……田富贵又摔了!”
田富贵他们家,那可真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真是能折腾啊。这台风天,他们家看来就是要跟台风对上了,田青松:“行吧,正好我雨衣还没脱,再给他们家叫一次人吧,我这人也太好了,我可真是……”
他嘀嘀咕咕的碎碎念,跑了出去。
陈兰花他们倒是没上前去扶人,妈呀,就看着娘俩儿这个晦气劲儿,她就不想上前,要知道先头儿她上前帮忙,周雪花还说难听的了,她凭啥啊!
这种人,帮了她也没个好,谁还乐意帮忙?
反正陈兰花不去,不仅不去,还抓着铁门说:“他家的事儿少沾染,没有个好东西,再赖上咱们可就倒霉了。”
宋春梅几个纷纷点头。
她宋春梅可是最不待见田富贵的,会管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