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1 / 2)庄怀皇后首页

雪已停,各殿皆挂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刚出殿着实被冷风吹的一个激灵,铃兰给潘挚披上斗篷,就在不远处的一处亭子坐下。

广政殿丝竹渺渺,显得这一处小亭十分寂寥。

为何明明献曲的是自己,皇帝看的却是赵元佐,为何这么多年了,偏偏在今日,给了李德妃一个后位,一股莫名的思绪在脑中环绕。

潘挚微微叹息。

“娘子,外头冷,咱们回殿吧。”

“铃兰,你可曾想过,你会时常出入宫廷?”

铃兰笑道:“奴婢不曾想过,奴婢虽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仍不及几位老妈妈贴心,懂规矩,如今这份光景,也是奴婢的造化。”

“在我面前不必说些阿谀的话语,将来听的必不会少。”

潘挚抬起手,铃兰扶起她起来,出来时间长了,这会儿是该回去了。

翌日大朝会,天未亮便起了身,赵元休早已去了大庆殿,潘挚便去西宫。

嘉庆殿坐满了人,潘挚原以为是来晚了,李德妃身边的寻云道:“各殿小娘娘是来请安的。”

早在母家时,教习妈妈也曾嘱咐过,李德妃掌凤印多年,且早已搬进皇后的住处,西宫嘉庆殿,嘉庆殿又分主殿和副殿,主殿如今住着的是太祖皇帝的皇后,号开宝,现如今的李德妃则是住在副殿。

虽是副殿,李德妃从来没觉得委屈,立后早已是板上钉钉,此时她端坐在正位,和颜悦色的接受着众妃嫔的跪拜,身侧端了一把椅子,坐着的正是开宝皇后。

开宝皇后面色恬淡,并不多言语,自太祖皇帝驾崩,开宝皇后夺权失利,便不再轻易出门,甚少见人。

说起开宝皇后,潘惟熙的夫人承庆郡主,还得称她一声祖母,开宝皇后与继子赵德芳关系颇为亲厚,当年太祖皇帝骤然驾崩,开宝皇后急令心腹内侍王继恩召赵德芳进宫,只可惜,王继恩叛变,召来了太祖皇帝的亲弟弟赵光义,至此,天翻地覆,身为赵德芳之女的承庆郡主,入了潘府为质,赵德芳在数年后病逝。

赵光义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给予先帝的皇后封号开宝,依旧住在西宫嘉庆殿,没几年,李氏晋德妃,搬入副殿。

此刻仍能听到大庆殿鼓声阵阵,随同的藩王使节均有带家眷前来,作为儿媳的方乐与潘挚二人,一直陪同游玩,方乐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也不愿让潘挚出这个风头,是以潘挚虽然身着正一品王妃礼服跟在方乐身后,却是做着宫女的活计,并不多言语。

正月初三,典礼终于结束,皇帝命赵元佐接见使臣,赵元休随侍,潘挚只好先行回府。

累了三日,全身几近散架,府内并无多少仆役,只护卫增加了不少,潘挚狐疑。

“尤叔呢?”

“尤叔感染风寒,此刻正在房内歇息,小人这就找他来。”守门的小厮回道。

潘挚微微一拂:“罢了,只是随口一问。”

又思索片刻,对铃兰道:“今儿初三,尤叔应是备了礼,叫上几个小厮,送些礼物给几个侄儿,还有奶娘。奶娘一人回了旧府,也送些节礼过去。”

“是。”铃兰应道。

初八时,赵元休仍未归,百无聊赖间,看到书房内放置的竹埙,想起被自己扔在内廷的竹埙,醒起这几日忙碌确实把刘丽华忘之脑后,也不知此刻她在不在竹坊内,寻思了一会,还是决定去寻她。

城外不同与城内,积雪无人打理,马车走的甚是吃力,大约一个时辰后才终于到了。看了看打扫过的小道,便明白,刘丽华必是在的。

沿着小道见着刘丽华正站在廊下,右手手指捏着一片竹叶,两眼空虚,无神的望着前方。

潘挚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只听她低喃:“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千唤不一回……千唤不一回……”

刘丽华最后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潘挚听了一会,走近了,轻轻拍上她左肩,瘦弱的触感让她不由得的一惊。

“挚儿来了。”刘丽华浅浅笑道。

“阿姊在看什么呢?”

刘丽华只笑笑并不答话,潘挚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她总是这般出神的看着前方,潘挚心想。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挚儿是来讨茶的,阿姊可欢迎?”

“原以为妹妹是不得空来陪我这闲人了。”

我接过茶盏,笑道:“可不是嘛,前些日子着实是忙昏了头,今日得空了,便来陪陪阿姊。”

“今日,今日是……今日是奴家生辰。”

潘挚惊讶,站起身,“原是阿姊生辰,挚儿只是带了一些年礼,并没有十分有意义的物件。”

刘丽华摇头,牵着潘挚走进内室,内室十分干净,只摆放了一张雕花大床,架子上摆了无数书籍与乐器,她把潘挚拉到梳妆台上坐下,从台上拿起一支崭新的木簪,别入发间。

潘挚近来为了掩饰身份,出门必定会穿的简朴些,发中不过别了一支寻常的珠钗。

“挚儿妹妹长的真美。”

“承阿姊戏言。”

潘挚抬手摸上发间的木簪,光滑有致,透过铜镜看到簪子上刻制的几片竹纹。

潘挚犹沉寂在喜悦中,忽然瞧见,刘丽华的目光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忽悠一瞬间的恍惚,竟觉镜中二人重叠在一起。

似乎,我们二人,长的很相似……

不,不像,若以花作比较,潘挚像娇艳的红牡丹,长相虽不如何出众,小家碧玉,更有几分孩子气,因为从小和煦的环境中长大,面上更多朝气溢出,夺人心目。

刘丽华像是白牡丹,如细水长流,春时新茶,让人咋一看,就觉得十分舒心。

若说二人想象之处,是那眼睛里透出的那股精神,那是一样对未来不可知的迷茫,一样是迷茫中寻求答案的眼神。

一样的杏眼,一样的眼神。

刘丽华唇角忽然悲戚的一笑,潘挚醒过神来。

“挚儿与奴家长的确有几分相似。”

“阿姊,我有一问,阿姊的装束已然是出阁之人的装束,不知是何人有幸?”潘挚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普通商人罢了,他家中已有正室,便将我安置在此处。”

潘挚微微颔首,站起身,在内室走了一圈,停在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书籍。

潘挚识字虽不多,大抵还是认识的,翻了几页后。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轻念了几声,刘丽华走到潘挚身边,问道:“妹妹喜欢这本书?”

“李煜?”

“挚儿若喜,这书便赠与妹妹了。”

潘挚摇摇头,“阿姊生辰未曾送上贺礼,怎可接连受姐姐的礼。”

“并非贵重之物,只是手抄本,我闲来无事,便会抄抄诗词,解解闷。”

“阿姊的字好,我正缺一簿字帖,如此一来,省下了不少功夫。”潘挚接过,不再推辞。

人人皆道,潘秋夕顽劣,不听劝讲,归根究底,不是她不愿意听,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听的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