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岫来找赫连曜的时候天才微微亮,把所有东西都说一遍,营帐外已是烈日高悬。
他刚停住话缓口气,一只端着水的手伸到他面前。
他看了看,接过来,连喝好几口。
接下来的事儿就不是他管的了,怎么把优化过的粮种发放到剩下几个州的农户的手里,又怎么说服它们放弃以前的旧粮种,栽种新粮种,以及怎么让他们按照那些方法管理农作物,都只能交给赫连曜和他手底下的那一帮子官员。
他就跟个吉祥物似地,难得有点儿清闲地坐在赫连曜营帐里,看着赫连曜把几个官员和将军叫进来,说自己去岁从一队远来的行商手里买到很不错的粮种,要赶在今年春耕的时候让农户种下去,让他们过几日护送数批粮种去各州府,务必盯着粮种分发到农户手里。
别人不知道,赫连曜却是唯一的知情人。
这些分发到各处的优化粮种,需要楚含岫先用军营的粮饷一遍遍催生而来,乍一看好像一粒种子就能催生出十几颗,甚至几十颗种子。
但是架不住农户多啊,需要的粮种数字也是一个惊人的量,所以这个粮种并不是无偿给农户的,至少,要让农户用他们的旧粮种来换,才能填补粮饷的空缺。
官员和将军们被叫来,听到这么一个跟战事八竿子打不着的命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都有些打鼓。
一个留着长须的文官上前一步,抱拳道,“曜王,齐国东来国大军压境,我等是否以战事为先,此时将一部分人浪费在今年春耕之上,怕是……得不偿失。”
这文官出了名的敢谏,能谏,若不是心中十分推崇信服赫连曜,这会儿已经跟周行在的时候一样,引经据典地上谏了。
那些跟齐国,东来国,打得眉毛胡子都快烧起来的将军更是不理解。
某个直肠子的将军把目光投向楚含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心头止不住地嘀咕。
这个楚大夫,不会是齐国东来国的细作吧,在这个节骨眼上鼓动他们主子把精力放到春耕上,不是纯纯胡闹吗?
赫连曜将楚含岫拿来的几张纸递给下边的官员,沉声道:“此事并非无的放矢。”
“一来,徐州潞州等地被齐国和东来国占据,这些地方,乃是产粮最多的地方,而我们身后的几个州,能供给我们的粮草有限,为了今秋能够征集到足够的粮草,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地驱逐齐国和东来国,这几个州的春耕十分紧要。”
“二,你们之中,有不少是寒门子弟,少时应在家中栽种过粮食,是否感觉到从去年冬季开始,到现在,天气有些许变化。”
“冬季少雪,不足以冻死土中啃食庄稼的虫蚁,如今入春,却只下了一场小雨。”
“楚大夫观察细致入微,早在一个月之前就与我提起今年年景恐不会很好一事,不论是为百姓,还是为战事,今年春耕都不得有误。”
“恰好楚大夫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优质的粮种,不正是为百姓,为我等,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在说话之前,赫连曜就给了底下的官员和武将一点时间,让他们可以看完手中的那几张纸,他说完之后,几个文官率先反应过来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对着楚含岫举手行礼:“楚大夫高义,才学无双。”
武将犁头确确实实种过田的也识货,一看那水车,那曲辕犁,就想到了这些东西在普通老百姓的手里会有多大的作用,也对楚含岫另眼相看。
楚含岫起身,举手回礼;“诸位大人谬赞,我也不过是拾前人牙慧罢了。”
运送优质粮种前往各州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当天,就定下了护送的人选和数量,赫连曜又遣人回京都,让老侯爷主持大局,带领京都中的一众官员也为此事行方便。
官员和武将们相继退下,宽大的营帐里只剩下赫连曜和楚含岫。
赫连曜很是随意地对楚含岫道:“这个时辰了,一起用膳食吧,顺道商讨商讨如何大批量催生粮种一事。”
本来都打算回去吃完饭再来的楚含岫闻言,停住了脚步,“是,曜王。”
很快,下边的兵卒将两人的膳食端上来,一个没什么油水的清炒干菜,一钵飘着几片菜叶的汤,真真正正地士兵们吃什么,赫连曜这个曜王就吃什么。
楚含岫一遍端起碗,坐在赫连曜的下手,一边忍不住在心头感叹。
能够掌控霁州永州数年,让数十万将士坚定不移地跟随在他身后,除了无双的武力之外,这份脾性,也占了不少。
“还不饿?”
就在楚含岫忍不住发散了点点思绪的时候,赫连曜的声音响起。
他望着赫连曜已经吃了好几口的饭,再看看自己的,连忙道:“没有,挺好吃的。”
赫连曜的唇角似乎勾了一下,道:“需要的优质粮种多,所以我打算在离营地有些距离的林地里开辟出土地,让你可以尽快地催生出优质粮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