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闻燮又说:“还?有阿玉,也十六了?,婚事就一并定下?。寿昌的长孙蒋亭不错,与阿玉是门当户对,蒋贺现在在兵部任侍郎,等简溪告老还?乡,朕就将蒋贺提为兵部尚书,蒋贺的儿子,错不了?。”
“陛下?考虑得真周全。”柳景瑕轻声说:“陛下?这是准备要封南康王为太子了?,是么?”
闻燮不悦道:“皇后?,你该谨言慎行?。”
“事到如今,陛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柳景瑕并不惧皇帝的警告,继续说:“一个平国公家的,一个寿昌长公主家的。平国公与老二沾亲带故,从老二小时候就旗帜鲜明地支持老二。陛下?的算盘打得不错,两桩婚事,就把平国公、寿昌长公主和我们河东柳氏都绑在了?老二这条船上。”
既然皇后?非要把话说开,闻燮也不说半句藏半句了?,他道:“你们的兄弟们想要在除服之后?重返朝堂站稳脚跟,除了?与老二示好,还?能怎么办?怪只怪你们河东柳氏一代不如一代,但凡你的兄弟们有一个能有你父亲的能力,河东柳氏何至于没?落。”
“陛下?说得对。”柳景瑕闭上眼?,苦涩道:“都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败光了?家中基业。”
闻燮道:“你让你的兄弟们好生?辅佐老二,老二是个仁慈的,柳家总不至于太差。”
柳景瑕睁眼?盯着闻燮看。
闻燮很?老很?老了?,眼?角被皱纹拖着往下?坠,变成一道道狠毒的线条,将他的精明自私展露无遗。
他的眼?睛不复清明,是两团浑浊的肮脏的黄,让他每一个眼?神都带着审视的恶臭,令人作呕。
成婚四十余载,柳景瑕时至今日才看清她的夫君是何等丑陋的模样?。
“陛下?若早知今日,当年还?会任由老二瘸了?双腿吗?”
“放肆!”闻燮猛地将手边案几上的茶盏打翻。
椒房殿里外伺候的人瞬间跪了?一地。
柳景瑕颤了?一下?,双拳握得更紧,朝闻燮笑:“陛下?何必恼羞成怒,是我说中陛下?的心?事了?吗?陛下?这一生?后?悔过吗?你的儿子没?有一个亲近你,你后?悔吗?”
“闭嘴!”
闻燮用力一掌打在柳景瑕的脸上,柳景瑕猝不及防,被打得摔倒在地上,鬓发散乱,钗环掉落在地砖上发出叮铃的声音。
没?一会儿,她脸颊泛出红丝,嘴角缓缓滑下?一丝鲜血。
“你在此好好反省,无朕允许不得踏出椒房殿半步!”
闻燮下?令将皇后?禁足,愤怒地离开了?椒房殿。
柳景瑕看着闻燮的背影,缓缓笑起?来,越笑越大声,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她放肆的大笑。
椒房殿的大门轰然关闭,柳景瑕笑声渐低,逐渐的,逐渐的,变成了?呜咽哭声。
可是我后?悔啊!
我后?悔不听父母的劝阻,一意孤行?嫁给一个混蛋,毁了?自己一生?!
我后?悔没?有救下?儿子,让他年纪轻轻就在不甘中死去!
我后?悔竟会对一个混蛋一直一直抱有期望!
我后?悔,我愚蠢地过了?一辈子!
椒房殿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皇后?被禁足的消息当天就阖宫传遍,妃嫔们聚在张贵妃的昭阳殿里,讨论此事。
“好好的,皇后?怎么被禁足,也太突然了?,两位郡主都移到了?兰林殿去了?。”
“我听说是为两位郡主的婚事起?了?争执,皇后?才被禁足的。”
“什么样?的争执还?能让皇后?被禁足?应该不是这事。”
“好了?。”张珍阻止众人再?议论,“陛下?心?情不好,你们都仔细些伺候。”
“姐姐放心?,我们省得的。”众美答道。
皇帝明显心?情不好,后?宫众美都希望自己不会被叫到,否则一个伺候不好就遭大殃了?。
张珍没?有这份担心?,皇帝已经好多?年不进她的宫室,也不叫她伴驾,就连宫中大小宫宴都免了?她出席,若非外头还?有一个孙子彭城王,张珍这个贵妃之位怕是都不保。
被如此冷待,张珍在深宫之中没?有自怨自艾,不用伺候皇帝,反倒是活得愈发自在,宫里的妃嫔们也爱找她说话。
前几日,长安城里的彭城王府安顿好后?,骆鸣雁就带着闻瑾进宫来给张珍请安。
还?以?为此生?再?不能见,再?见到已经长成俊秀少年的孙子,张珍实在是太高兴了?,拉着母子二人说了?许久的话。
在儿媳和孙子面前,她一直笑着,等到他们出宫了?,她才哭出来。
看到孙子长得这般好,她觉得她所有的苦难都值得了?。
“娘娘,陛下?宣召。”
正在看布料,想给儿媳和孙子做几身秋装的张珍,脸上笑容僵了?一下?。
“娘娘?”
宫人紧张地扶住张珍,昨日皇后?被禁足,今日陛下?就召见多?年不见的贵妃,昭阳殿里上下?紧张极了?。
“没?事,帮我更衣吧。”
张珍拍了?拍宫人的手,她平日少出门脂粉不施穿得也素,这个样?子是不能去面圣的。
她倒没?有太害怕,皇帝总得顾忌彭城王,不会太为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