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几天前西装革履的模样大相径庭,晃了盛欲的眼。
“你……又来做什么?”盛欲皱皱眉头,险些没反应过来。
江峭咀嚼两下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似乎在现编理由。
半晌,他嬉笑起来:“我来看看即将到手的新房,不过分吧?”
新房?
盛欲回头打量一眼年久失修的房子,陷入沉默。在经过和房东的互相坑害交战以后,这房子变得更加不堪入目。
但她毕竟要走了,也懒得关心江峭是不是真的要买这个破房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扭身就往里面走,留着门却不看江峭:“随你便。”
她径自上楼去。
江峭在身后一点也不见外,大步跨进门里,一手摘下帽子,在门外抖去上面的雪,还顺手把门带上,噔噔噔一步三阶地跟着盛欲的尾巴后面跑上楼。
盛欲正在一股脑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因为装的太满,合上行李箱拉链有些困难。
她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箱盖上,艰难地拉拉链。
江峭如同回到自己家那般,毫不见外,抬臂支在门框上:“我们家小乌云呢?”
“我家小乌云已经委托给专业运输公司,先启程了。”盛欲用力地咬牙跟行李箱较劲,还不忘瞪他,“什么叫你们家?”
江峭走进来,试图帮忙接手她爆满的行李箱:“我来吧,你一个人要收到什么时候。”
“走开!”盛欲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倔强地坚持到,“我可以。”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江峭知道她的脾气,只能由着她。
她还是这样,习惯逞强,不甘于示弱。
江峭退开两步在短沙发上窝躺下来,平时盛欲刚好躺平小憩的地方,现在男人过高的身躯躺上去,只能蜷曲身体,还有一截小腿悬在扶手外,显得异常逼仄委屈。
男人感觉逼仄,但委屈的是沙发。
自从上次被房东恶意打砸,这台沙发被砸烂后拖到院子里,又被潦草地用钉子修补成型,摆回盛欲的房间。
成年男人的身躯一挨上去,它就“吱吱呀呀”惊声尖叫起来,把江峭吓了一跳。
盛欲没好气地瞥着他,咬牙切齿地用力,终于把箱子成功合上。
衣物已经收拾完毕,她开始着手收拾杂七杂八的日用品。
从抽屉里摸出绒面小方盒,她习惯性地打开看了眼,却猛然顿住。
里面好端端安放的粉钻戒指呢?!
是掉到抽屉里了吗?她慌神,在抽屉里四处摸索,除了一些杂物,她只摸到满手灰尘。
没有!
是上次被房东趁她不在家潜入房间内偷走了吗?
不应该,挪威偷盗刑罚很重,她还有其它的贵重饰品,点过数目都还在,房东再蠢也没必要把自己送进局子里。
那会在哪里呢?
盛欲不得不先放下整理行李的动作,翻箱倒柜找戒指。
床底、桌角,衣柜、地毯下……能想到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可是哪里都没有她的戒指。
“在找什么?”
本在闭目养神的男人被她焦灼的翻腾声叫醒,他坐起身,询问的声音微泛哑。
盛欲回过头去看他,焦急的心情在看到江峭睡眼惺忪的脸时,忽然平静下来。
毕竟戒指,是眼前这个男人送的。
当初出国时什么都没有带走,却唯独带上了这枚戒指。无非是留一个怀念的理由。
可是他们早就不可能了。
即便江峭突然出现在挪威,甚至出现在她家,坐在她每天躺的小沙发上,但他们的距离早已远如天涯。
她是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工作者,一无所有。
而他是中峯典康】医药生物集团的首席执行总裁,呼风唤雨。
也许戒指消失,是天意也说不定。
江峭这么有钱,总不至于让她赔吧?说不定,江峭早把戒指忘了。
盛欲看着江峭,扬起一抹毫不在意的笑容:“没什么。”
咽下酸涩,她在江峭面前,输人不能输阵。
“啊这样啊。”
没来由地,江峭回答的声音悠悠绕转,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她手上的小方盒上。
盛欲惊了下,后知后觉地合上盖子,往身后藏一些。
江峭笑着没再追问,那锐利的眼芒却时时将她透穿。
谁怕谁啊?盛欲咬牙回瞪江峭,男人眼底的笑意却愈来愈深。
“嘁!”
她嗤了一声,不再理会江峭,回头继续收拾乱七八糟的物品。
一小时后,盛欲把能装的容器全都装满,大包小包的全是鼓鼓囊囊。
正在她发愁怎么打车的时候,江峭率先把布袋和背包挎到自己身上,然后一手拎一个二十六寸行李箱,丢下一句“顺路带你”,就快速走出门。
不给盛欲拒绝的机会。
盛欲傻傻拎起剩下的两个画板,脑袋没转过弯来。
他不是来看房的吗?“顺路”是顺的什么路?
江峭把包放好,驱车到盛欲的门口接她,还是这辆乔治巴顿。
雪后初晴,隔壁房东十分好兴致地坐在门口晒太阳。
江峭瞥了眼马赫太太,又看着走出门的盛欲,起了心思,用英语大声对盛欲说:“秧秧小姐,请上车。”
搞什么死出?
盛欲表情疑惑。
随着一阵凳子挪动的响声,房东神色惶恐地站起身。
眼神惊疑不定地飞快徘徊在盛欲与江峭之间,像是暗中观察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又迟迟不敢吭出一声,全然没了前几天各种找茬的嚣张的气焰。
盛欲也注意到了马赫太太,明白过来江峭想做什么,只觉得好笑。
她撩撩头发,嘴角扯着轻漫笑意,表情松散,奚落的语气淬足讽刺:“急什么?我要和亲爱的房东太太好好道别。”
她吊儿郎当地叫房东:“马赫夫人。”
房东惊骇抬头。
江峭低头哼笑。
“从我住进来,就看见你从早到晚围着个围裙,每天伺候完大的,还要照顾小的,家里四个孩子鸡飞狗跳,大雪天的还要被丈夫赶出来负责刁难租客……刚开始我以为这就是你们白种人的高贵生活,可是时间长了,我都心疼你。”
她讲一口英文说得流利,语速极快,
“你想要钱,我非常理解,本来呢,你这个房子我住着感觉还算舒服,所以叫人过来也是想入手的。”
胖房东在这刻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满脸震诧地看了看江峭,又惊疑不定地重新望回盛欲,结巴着试探问道:“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盛欲轻哼了声,慵懒掀起长睫,微微偏头,将视线落定在开车的男人身上。
恰巧,江峭也在这时挪眼,接住她的注视。
盛欲没急着出声,片刻后,她抱臂轻点慢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江啊。”她这样唤他,
“问你呢,你来告诉马赫夫人,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
不,五年中她的变化在于,从前不擅长撒谎编胡话,如今已经知道说什么可以拿捏对方的心思。
“我们是,法定关系。”
一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
他看着盛欲的眼睛,深沃的眸光里藏有说不清是真诚还是虚假的意味,继而下拉视线,从她的眼睛滑落在她指尖,轻易洞察到她食指在小臂上点触的节奏变快,错乱的频率似乎泄露她根本还在紧张。
江峭眉尾微动,唇角挑弯弧度,看着她手上的小动作,眼底浮出叵测难辨的笑意,口吻漫不经心:
“莱安小姐久居国外,我是专程来接她回家的。顺便,她想把长久居住的房子买下来,留作回忆纪念。”
王八蛋够能编的。
盛欲忍不住在心里骂。
胖房东这才恍然大悟,指着江峭,几乎要跳脚般大声吼叫:“原来,你只是个保镖!!”
而这些天一直被她刻薄对待的年轻女人,才是真正的中国富豪!
完了,这才可全完了……
盛欲没想到她的房东太太会这么蠢,竟然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但看着江峭把她镇住的样子,盛欲只觉得简直不要太痛快!
“没错,他就是我的保镖。”拼命强忍着笑意,盛欲清清嗓子,关上门走向江峭的车,心情愉快道,
“今天我就要离开挪威,感谢您给我的挪威之行画上一个丑陋的句号。并且!这套房子,我们不要了!!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