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温》
陌上七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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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湘城气温骤降八度。
前几日大雨连连,整座城市陷入阴幕蒙蒙里,好似披了一层稀薄的暗纱。地面上湿漉漉的,空气里尚留着雨泥的气息。
贝苒坐在四周通风小亭子里,靠着石柱不知有多久了,漂亮双瞳盯着被多人踩过留下来的脚印地面。风划过时,撩起她耳廓间几缕发丝轻轻浮动,她穿着校服呆坐在那儿,与周边人相比显得特别安静,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贝苒,放学怎么不回家?外面多冷。”赵阿姨下班路过看到她,便停下来问。
闻言,贝苒抬眼靠起身,偏头,脸上挤出温笑,声音清甜地回应:“坐一会儿,一会儿回家。”
“那你别在外面坐太久,小心感冒,知道么?”
“嗯,知道了。”
赵阿姨关心了几句,转身没走几步,迎面走来邻居问:“贝苒的妈还没回来呀?”
赵阿姨回头望了眼小姑娘娇瘦的后背,她叹息一声,道:“也是可怜,爸死的早,妈还不常回家。”
“我听说,她妈在外面被男人包养,对女儿不问不管,没想到她妈是这样的人。”
邻居表情浮夸,句句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听谁说的?”赵阿姨诧异地问。
两人交谈声以及那句被包养的话深深刺进贝苒耳朵里。贝苒眉心皱起,莫约有三四秒,她猛地窜起身转过背,眼神带戾气凝视那邻居,而后伸手指着她,怒声警告道:“你再胡乱说我妈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小姑娘声音大,引起回家路人纷纷朝她看来。
她话音落完后,两人皆反应过来时,小姑娘提上书包留下背影已经走了,也没给那邻居反嘴的机会。
赵阿姨环视了下周边,她有些局促,眉眼皱了皱,对邻居啧道:“被骂了吧,你没证据就不要乱说这些。”
邻居哑口,两眼无处安放,有气也无处可撒,她确实没证据,也只是道听途说。
回到家,屋子不足六十平,冷冷清清的。贝苒进房间,把书包往床上一放,坐下来咒骂那邻居嘴真欠,当时她就该冲上去撕烂她的嘴,这种人活在世上简直浪费空气资源。
咒骂好一会儿,重新望向窗外,天色仍旧阴暮蒙蒙的,伴随冷风划过。贝苒其实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家,甚至都有些怀疑妈妈是不是真如邻居口中说的那样跟男人走了,不要她了。
猜疑半天,贝苒掐断这些子虚乌有的想法,她从衣兜里摸出手机连发两条微信给妈妈。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
—【老师让我们买英语测试卷,我钱不够了。】
贝苒是单亲家庭,七岁那年,贝父年纪轻轻因患脑癌病逝,而贝母也没选择再嫁,她边工作边将女儿拉扯大,期间没抱一丝怨。随着时间,近一年半多,贝母频繁很少回家,回家也是待个几天又出去,也不说去哪儿。久而久之,那些嘴碎邻居也就知道了,但他们不会当着贝苒面上说,只背后议论她妈妈各种话题,刚才那邻居说话就挺不过脑的。
在半月多前,贝母同往常一样给贝苒六百块,说要出门一段时间让她照顾好自己。可到至今,快有一个月,贝母也没回来。
大多数时候,贝苒发消息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家,但往往回她的只有冷冷的聊天界面,这次也一样,冷得没一点响动。
“妈妈可能在忙,看到她会回的。”
这句话贝苒都不知道安慰自己有多少次了。
冷风裹着下过雨的气息灌窗吹打进来。贝苒深吸一口气,手一撂,手机无声向后稳稳落床上,她懒散地躺了下去,一双漆亮鸦羽睫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贝苒打了个冷颤,翻身反手将被褥掀裹在身上,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书包掉落地上她也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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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慢慢渐夜,贝苒睡醒时房间四周暗得不像话,外面已亮起了点点星星的霓虹以及楼下一排排的路灯。
贝苒伸懒放空了下,她手指尖触到手机屏上,屏光陡然亮起,紧着传来“滴滴”两声,像定闹钟似的。
点开微信,消息是周茜发来的,发给她一道数学题,意思想问问她怎么解。
十多分钟后,贝苒解完题拿起手机拍了过去,也回复了周茜。接着,贝苒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未做完的数学卷摊桌面上,重新拿起笔开始做题。
半张卷子快做完时,一旁手机滴一声,贝苒知道是周茜发来的,并不打算点开看,随即又一声。
贝苒做题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她眉心蹙了下,放下笔,拿起手机点了进去。
【周茜:苒苒,告诉你一个大新闻,太他妈劲爆了!!!】
【周茜:沈舒林在一中贴吧表白江樾!你不知道一中贴吧都乱套了,贼他妈拉圈!】
沈舒林是她们三中校花,长得漂亮,众人周知。
在另条微信中,贝苒眼睛只抓住两个字——
江樾。
说起这人,贝苒不止一次两次听过,还常在贴吧上见到,而她还见过一次。
那是高一九月初秋,刚经历完小半个月的军训。贝苒同沈渺逛完街后,在一家奶茶店休息时,碰到江樾与他朋友也来这家店。
当时他们点完东西后,便找个位置坐下来等。也是在这时,贝苒嘴咬着吸管,无意间瞥了眼盯着左斜方坐着的江樾。
少年穿着灰色短衣短裤,打扮很干净,他肤色冷白,坐姿有点恣意,右脚单踩在圆桌下的横杠上。他碎发耷拉在额前,垂着眼,手上把玩着一把黑色磨砂质感的火机。
齿轮摩擦凹槽时不时发出“呲呲”声,同时发出火机盖帽的“咔嚓咔嚓”声,红蓝火苗--时有时没有。
他坐那儿看起无疑是那种淡淡冷感,难以靠近,这种冷感像天生自带就有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好几眼。
“樾哥!”坐他对面男生举起手机,指着屏幕内容,说话声有点大,“省市青年奥数竞赛第一名又是你,牛逼啊!都两连冠了。”
闻言,江樾撩起眼皮淡漠看上一眼,没说话,好整假似在他意料中,没什么可激动的。
同时听到这话的沈渺,她蓦地回头望,一张长相冷俊又好看的脸映入眼帘,一句“我靠!”
她声音很小,贝苒坐对面听到了。
“怎么了?”
几秒后,沈渺化身八卦记者小声说起来:“那个穿灰衣的男生,叫江樾,是我们一中校草,出了名的。呵,没想到能在南区遇到他,还真是稀奇啊。”
“唉。你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女生仰慕他,不仅长得帅,学习还特好。在军训的时候,那些女生跟疯子似的,看到他,魂儿都没了。”
在闻言中,贝苒不禁再次看向那边,他还是和刚才那样漫不经心把玩手上的火机,火机盖帽一合一起--发出“咔嚓咔嚓”声。
很悦耳,不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