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过得倒也平淡舒坦,只是偶尔做一些事时,心里会冒出一些莫名的熟悉感,她想这一定和她遗忘的过往有关。而那些遗忘的过往,又总会勾得她心口隐隐地疼。
她自嘲地敲敲自己的脑袋,收回思绪。
小六边梳洗着头发,边轻声吟唱:
雄雉于飞 / 泄泄其羽
我之怀矣 / 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 / 下上其音
展矣君子 / 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 / 悠悠我思
道之云远 / 曷云能来
…………
歌声悦耳,忧伤萦绕。
一曲终了,她爬上石块,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梳理头发。她正想感慨这浮生偷闲不亦乐哉。
突然间,只觉有一道灼灼目光,炙热地落在她背脊上。小六惊愕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正优雅地坐卧在横探出的树枝上,骨节分明的手中随意地拎着一小酒壶,正一边悠闲地喝着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睨着她。
“你是谁?”
男子并不搭理她,只顾仰头饮酒。
这人看起来并不友善,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也不是那么重要。小六心里嘀咕着,起身就要走。
“站住!”男子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何人?为何能闯入这林中结界?”
结界?什么结界?哪里有结界?她只觉眼前这男子的脾气并不像他俊美的面容这般美好,更何况他现在对她还满是戒备之心。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朝男子扔出一包药粉,撒腿就跑。
男子转眼就挡在她面前。
她又朝男子扔了一包药粉,男子只是若无其事地掸掸衣服,凑到她面前,阴恻恻地说,“你还是那么喜欢给人下毒?信不信我咬断你的脖子?”
他靠得极近,两人鼻息可闻。
小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立即停手。从刚才到现在的种种迹象都在明确地告诉她,这人修为极高深!
打不过,毒不倒,也迷不晕。难道今日就要交代在这了吗?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而过,“万一打不过,若是别人,你就拼尽全力的跑,若是我,你就求饶。”
她来不及细究她那颗时而混沌时而清醒的脑袋,扑通一声跪下,抱住男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大人,您一看就是个修为深厚的世外高人,而我只是山脚镇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药师,您大人有大量,断不会与我为难吧?”
男子由她抱着,语气软了几分,问,“你来这山里做甚?”
“我…我来采些灵草回去入药。”小六赶紧答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诚实可信一些。
“是吗?”
“真的!大人您看,我这次带了放药草的竹篓了。”她指指岸边的竹篓,一脸真诚地仰起脸看他。
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又转瞬即逝。他扯着小六的胳膊拉她起身,又问,“这次?”
小六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心里不禁感慨,明明长得那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只可惜脾气实在差了些。
“这次….怎么了?”她有些莫名其妙,喃喃问道。
男子看了她一眼,难得好心地提醒她,“很好,下次也别忘了。”
她觉得眼前男子的话有些难以理解,仿佛在说她,又仿佛不仅仅在说她…不论如何,趁着这男子此刻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是保命要紧。
“是是是,多谢大人的谆谆教导,小的定铭记于心。”她讪讪笑答,“大人若没旁的事,小的想….先回去了?”
隐约间似乎真的听到男子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她抓起竹篓,趁着男子反悔前,赶紧往山下跑去。
跑了几步,她又觉心口一阵隐隐的闷疼。
小六捂着心口,回头望去,只见男子仍站在原地,深深地凝望着她,似有化不开的悲伤在他眼里凝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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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一稚气未脱的少年紧随在白衣男子身旁。
少年迫不及待地问,“爹爹,你方才为何要欺负娘亲?”
“阿晏,你怎知她是你娘亲?”
“我就是知道。”阿晏得意洋洋,“你为何不掳她回来?”
“来日方长。”相柳面含笑意。
阿晏仿佛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惊讶地看着相柳脸上浅浅的笑意,感慨道,“爷爷从前总说,爹爹整日就知道卧在树上喝酒,都喝了三百年了,从不拘言笑,真是无趣得很。他若是见到爹爹刚才的笑容,定会大吃一惊。”
相柳脸上的笑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