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轩斜靠在雕花檀木椅上,明眸半眯,三千青丝垂落身后,桌前晾的上好七苓茶早已失了热度。
“轩儿。”房门被敲了两下后从外面打开,一中年美妇面色担忧的走了进来,两名侍女弓着腰将手中的盘子置于桌前,重新晾了一杯七苓茶替换掉了那不知被主子忽视多久的凉茶。
“你身边的宫人说你一日未食了是吗?”美妇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吃点吧,母亲知道你心忧他们,可如今……”美妇有些哽咽“可如今他们自己都准备投诚,我们最多不过一介散修,如何能敌?”
君璃轩正坐了起来,握住美妇的手:“母亲,不必忧心,我有办法。”他扬起一抹笑容,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一个月前,仙人二界突然合二为一,魔界扩大,肆虐妄为,修为暴涨,一时间众生死伤无数,仙界元老不得已散尽修为,集一众之力,联手在仙魔交界处布下结界才得以抵挡一二。
却在七日后被魔界尊主一个照面打的支离破碎。这才知晓,魔尊竟是吞了天道之力,一时间众人心生绝望。
魔界派了使者前来谈判,每年贡献百名修士送去魔界,便愿意不对仙界赶尽杀绝,让他们存活下去。给了七天时间考虑,过时不候。说完便走了,甚为狂妄。
而明日,便是最后一日。明日,他们便需要前往交界处给予答复,是战,还是降。
君璃轩生于帝王家,是幺子,君王君后极为恩爱,一生一双人,毫无妻妾,兄弟间也极为和睦,兄友弟恭。故他只需要随心所欲,哪怕闯了什么祸,皇帝面对这个酷似自己爱妻的幺子也说不出一句重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便踏入了仙途,做了散修。
美妇一把反握住君璃轩的手,几乎没有岁月痕迹的脸上出现了喜出望外的神情:“真的吗!?”无怪她这么激动,毕竟大难当头,身为帝王家,必定要以身作则,但哪怕是说着自愿去魔界,真的又有几人愿意去那不知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的魔界呢
君璃轩点了点头,眼底露出一丝决绝却又很快的隐没了下去:“这是自然,母亲,快中时了吧,我饿了,等父君与大哥二姐回来,我们吃饭吧,知道有办法了,他们一定也能吃得下饭了,前几日看他们操心的都瘦了,估计省下了不少吃食~”他眉眼一弯,故意嘻哈道。
“都快是弱冠的人了,还作小孩顽皮~”美妇笑着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母亲这就去唤他们。”语毕便推门而出。
她当然没有忘记轩儿说有法子的事情,只是他不说她便也不问,毕竟只要有法子便是最大的好事了,这便意味着他们不用自取灭亡,也不用苟延残喘,她相信自己的孩子。
君家的饭桌上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君父君母,他的大哥同二姐一个接一个地向他的菜碟里布菜,君母孕有三子第一次便是龙凤胎,第二胎是意外,原本君母生了龙凤胎后便身体抱恙,君父不忍爱妻再次受苦,想落掉这个胎儿,但母爱伟大,一想到这个孩子可能会跟大儿子,小女儿一样活蹦乱跳,生机勃勃,君母便不忍心落胎,一力保了下来。
君璃轩出生当晚,天地异象,星运殿的长老特意为他算了一卦,不料似是窥见天机一般,脸色凝重,一字未说,回到星运殿便是闭关。一闭就是3日。
3日后,里面传来几声大笑,伴随着一声“天佑我大君王朝!”后便没了声响。剩余的几位长老推门一看,大长老一头墨发已苍白如雪,整个人如同上寿之年的老人一般,早已失了生机。
君父叹息一声,时间一长便忘了这事,如今想来天佑大君,估计便是璃轩了,他想出了渡过难关的办法,这样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君璃轩吃着盘子里已经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菜含糊道:“父亲不必担心。孩儿自有办法,只是此法还需待会儿前去临渊城,与上界的人商讨一番。”
语毕,他拾起帕子擦了擦嘴,望向了他的亲人,如星辰般灿烂的眸子似是饱含千言万语,心细如二姐,她心里咯噔一声刚想开口,却听他又说“此番前去不难,我既已有应对之法,便是做了万全之策,你们放心,大君王朝不会有事,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君二姐顿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双眸子里似乎隐隐有泪花闪烁。
君母早已掩面垂泪。
说这几日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生死存亡之大事,怎会不令人担忧。
每年上供一百名散仙这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但是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只能这样在一天比一天地绝望中,等待最后期限的来临。
君父行至君母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终于意识到他的小儿子长大了,也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不由地一时间有些恍惚,却听君璃轩撒娇道:“爹虽然那五十名修士不用跟我去了,但是我还是想找几个轻功厉害的武夫,抬着轿子送我去。毕竟路途那么远,你忍心让你儿子我一路顶着日晒飞过去吗?”
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了一下太阳,好似不答应,就是对他的虐待一般。看上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君父不由的笑了起来,难得的没有怼两句:“好依你,都依你,都依我们的小救世主~”
“父亲!”救世主三个字一出来饶是君璃轩都没忍住红了脸,有些羞耻的愠怒喊道。
桌上一片嬉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仅是在家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出发了,在踏出门的那一刻,他回头望向了他的亲人
雕龙玉砌的门前,浩浩荡荡地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便是他的父亲,母亲,身旁站着大哥与二姐,众人面带微笑,满含希望,原本自愿去魔界,以为必死无疑的五十名散修也带着激动及无法言语的感激,在他目光扫过之时,齐齐的深深鞠了一躬。
“再见。”君璃轩朝他们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跨进了君母精心准备的轿子,轿子很大,里面甚至还放了一盆冰块,其实他并不怕热,毕竟他自己本身便是大君朝数一数二的散修,只是近来魔修修为暴涨,使得仙界都打不过,父兄们也就下意识的忘记了他是散修的事,只想把他保护起来。
若非他找到了破困之法,原本交涉这件事也轮不到他的。
君璃轩舒展了一下身躯,躺到放着软垫的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