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公仪挽成为北燕皇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
庆元十七年,公仪陇打了胜仗而归,离国送来质子以示求和之心。
那是公仪挽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她躲在天子身后怯生生地盯着那瘦弱少年好奇的打量。
似是察觉到有热切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少年猛地抬起头望去,只看见了一角精美华贵的绣花。
公仪挽十岁,离澈那年十三岁。
作为敌国质子,离澈在皇宫内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与小公主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同的是,他时常三饥两饱。
宫内人人都是个会趋炎附势的墙头草,敌国质子在宫内孤身一人孤苦无依,他总会受到一些恶意的刁难与欺压。
公仪挽十岁的生辰时,北燕皇帝为了给她庆祝特地从宫外请来了戏班子就为了讨小公主的欢心。
当所有人都在为公仪挽庆生时,亦或是重大节日的时刻,离澈才得到一丝喘息。
离国兵弱,天家又是个重文轻武的昏庸之人,兵败乃意料之中。
当城破的消息传来时,天家踉跄地跌在龙座上一脸沧桑,男人沉思良久,这才找回心神。
作为败国的另一方,那人自然要想出解决之法稳住北燕皇帝继续攻打离国,有大臣谏言,不如送一位质子以示臣服之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角落里那位最不受宠最卑微的皇子身上,离澈。
早年丧母,生母又是最不得圣心的一位,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不懂得如何讨天家欢心。
连带着天家也厌烦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其实离澈什么都明白,那些外人的印象不过是浮于表面最肮脏的借口,他的生母是那男人从别国掳过来的他人之妻。
母亲生了副绝色面容,在与心爱之人成亲那一晚,那男人将她带走掳到了离国,强行封为妃嫔放在后宫中。
在开始的那几年他的生母的确挺受宠,但母亲怨恨那个男人,不愿背叛原本的夫君去讨好那个人。
不过六年,那男人对母亲的新鲜感就如同换了一件衣裳一般弃如敝履。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美艳之人比比皆是,母亲生下他之后容色衰老,往后的岁月都在郁郁寡欢中而亡。
临死之前,仍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家,她说那才是她的家。
离澈年纪小,不懂那些情情爱爱。
他只知道,他的母亲到死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肮脏无比的东西一般。
自小便是如此,他的母亲从不会多看他一眼,心思敏感的孩子总能感受到大人对自己的恶意和区别对待。
外人牵着孩子说说笑笑,一见到他笑声戛然而止,指着他说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
人人对他避如蛇蝎,就连他的父亲亦是如此。
离澈遗传了生母那副好皮囊,眉眼之间像极了生母的面貌,只是多了几分英气。
那男人一见到他,就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吩咐着宫人将他带走。
离澈不明白,那男人不是他的父亲吗?为何他会这般厌恶自己?
所有人把他推出去当敌国质子的时候,离澈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他知道无能的抵抗毫无意义,倒不如应了这事,兴许那男人念在一点血缘关系的份上会让那些下人在路上对自己好一些。
来到北燕的第一天,他单薄的衣摆在冷风中瑟瑟颤动,但少年面不改色,即使四肢冻到发红他也没有丝毫表情。
北燕与离国不同,那里四季如春,风景优美,到处都是风清水秀。那儿,是有名的桃花之国,每当三月来临时,离京便会开满桃花。
幼时离澈曾随父帝离过一次宫,城外种满了桃花,那是他见过最美的画面,漫天飞舞的桃花随风飘扬,它们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
而北燕只有入眼的一片白茫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白色。
他最不喜白色,这让他想起在离国时那个女人死的时候他穿的一身白,也是这般充满死寂和阴冷。
第一年,他似乎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的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太坏。
这里的宫人会欺负他,他时常吃馊了的饭菜,一个放了三天的冷馒头可以吃七天,这似乎比起离国好多了。
离国的人待他也是这般,只是他们更加肆无忌惮,那个男人放任底下的人肆意横行,那些人时常克扣他的饭菜。
难熬的日子里,免不了要挨几顿毒打。
这里的宫人念着他的身份总归不敢太过放肆,即使是馊了的饭菜拿去热一热,也能勉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