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没法种地了,还操心什么收成。”花蔓萝忽然问道。
“老习惯了……”阿牛憨笑了两声,这笑声让花蔓萝也感觉轻松不少。两人静静待了一会儿,阿牛便带着她去老屋周围转了一圈,果如他所说的,似乎有看不见的网挡住了阿牛,只有花蔓萝能离开。再尝试几次都一样,雪夜寒冷,两人便又回到了篝火旁。
这时,花蔓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道:“爹,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说实话。”
“嗯。”
“我都一直很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妈又是谁,以前你总是编瞎话来骗我,我现在长大了,你就告诉我实话吧,别让这个问题再困扰我了……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能接受。”
花蔓萝本以为阿牛肯定会岔开话题,或者继续说一些谎话来骗自己,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而是慢慢讲起了那天他捡到花蔓萝时的情形。
他本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但那天的事情经他却记得非常清楚,他记得每一个细节,讲起来居然是有条不紊,形象生动。
花蔓萝心中或许早就猜到了自己并非亲生,她没有因此而觉得与阿牛更生疏了,相反,她却觉得阿牛更加慈祥可敬,但同时她又感到更加痛苦,她的身世彻底成了迷。
不知不觉间黑夜已经过去,晨光熹微,雪已变小,花蔓萝与阿牛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堆烧红的炭火。
“我到底从哪儿来”花蔓萝喃喃自语着,一种悲凉从心底升起,回首自己的来处,遥望自己的去处都是空空一片,常人可能无法理解她这种感觉,因为对普通人来说,有父母,有家庭,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有谁牵挂,又牵挂着谁,这是一种身在人世的踏实感。
但对花蔓萝来说,她没有这种踏实感,有的仅仅只是悬浮于天地之间的空落感。
阿牛拉着花蔓萝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跟她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过得苦,那年闹饥荒,很多人都逃去了山里。有天清早,我一起来,叫爹爹不应,叫妈妈不吭。出来找了一阵才发现人都不见了。吃的用的,能带的也都不见了,连杂粮面都没留,灶台上就放着半个黑面馒头。那年头苦啊,我个子小,又抢不过别人,野菜都不想了,顶多能吃点树皮。饿的时候就喝水,睡觉。肚皮胀的像牛皮鼓,腿跟手都是肿的,明晃晃的。每天饿的都说不出话来,只想闭着眼睛睡觉,也不知道咋熬过来的。”
花蔓萝不知道阿牛为什么会提起小时候的故事,到这事成功地转移叫她的注意力,她无暇思考自己的苦闷之处,转而关心起阿牛来了。
“奶奶真狠心,她为什么不带你一起走呢?”花蔓萝问道。
“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哪有那么多吃的。”阿牛苦笑道,他拨了一下面前的炭火,那炭火便冒出一串火星,但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忍心呢?!”
“其实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弟才是,但亲生父母是谁,我也不知道。你奶奶他们走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很多事情也记不清楚,那时候来不及想自己有多可怜,只想多吃点,只想活下去。后来就捡到你了,我想肯定是老天觉得我太可怜了,就派你过来陪我了。”
花蔓萝的心里感慨万分,她以为自己空空无依,却没想到阿牛比自己还要苦,一腔苦闷也消失了大半,她这才明白过来,阿牛这是在安慰自己。
但以前的阿牛不可能会这么做的,他单纯朴实,不会有这么深沉而通透的心思。
“爹,你变了好多,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花蔓萝对他说道,若以前的阿牛也是这样,那该多好。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至少父亲还能陪着她。只是他现在非人非灵的状态,到底算什么,又能存在多久呢。
“花花,你能帮爹一个忙吗?”阿牛忽然对花蔓萝说道。
花蔓萝点了点头。
“你帮我去半坡村找一下李瞎子……请他过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