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还有别的话没有?”
这些日子秀娘跟俞师爷混得烂熟,常常交流吃食心得。俞师爷也摸清了她的脾气,是个有话直说听不懂什么弦外之音的。
秀娘见章蔓清也翘首以盼地等她答,便甩甩膀子爽快又极不负责任地说:
“还有一句我没听懂,但我跟赵先生确认过了,就是这么一句:‘请恒汇钱庄,于后面的事有益’。”
章蔓清和俞师爷面面相觑。
“赵先生说话,王爷都在?”
到底是先生,这句话问得巧妙。章蔓清暗暗叹了一句。秀娘不使心,只能从旁处多下功夫。
在这个世间,别人的规则下,她觉得非常有必要跟这只猞猁好好学习。
“自然都在。”秀娘还附送了一句:“还有郭清,和那个谢长史。其余就没别人了。”
这就是说,请恒汇钱庄可能连着王爷身上其他差事。
章蔓清之前和俞师爷议过,章家若不帮着王爷将这广南路,这清海军,理个河清海晏,他们父亲章柏流,他们章家,简直白白遭了这些罪。
将广南府替王爷理顺了,王爷才能腾出手替他们章家,或者说和章家一道,把章柏流的事彻查清楚。建兴城那里是指望不上了,先前那份旨意,已是官家的最大歉意。
可俞师爷也说了,若只是差钱,王爷大可让黄掌柜想办法,新收拢的林氏,甚至白家,合起来也不是不能奋力一搏。
但拿充足的本金去直接将市价砸下来,只怕会招了谁的眼。那个谁,自然包括建兴城里那数得着的几位。
如此说来,找一家钱庄做什么用?
章蔓清想了想,吩咐秀娘去寻一寻落日,看郭清今日回不回章府,若回,烦他来先生这里一趟。
秀娘应了,转身用肩膀些微顶开门出去。天上又飘了一阵雨,那种湿冷仿佛浸入骨髓,她实在不舍得将操着的手拿出来。
郭清来得倒快。手上的蒲扇终于不见了,穿着石青夹衣,外面罩了件苍色素锦斜领交襟半袖褙子,腰间用海棠形的绦环束着同色勒帛。
今日好似是章蔓清自家里出事以来,第一次闲闲打量郭二。没了蒲扇的郭二,那种不靠谱的气息似乎收敛了许多。
“先生好,表妹好。刚去看了叔叔,见过了表弟。自白家舅舅来了,叔叔精神像是好了不少。”
听着郭清事这么一长串儿的话,章蔓清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什么时候这么周到了?
白家舅舅将人都给了大哥。那这厮把府里上上下下走了一遍,该看的都看了吧?
到底是有求于他,章蔓清屈膝福了福,潦草地见过礼便开口道:
“秀娘刚说王爷那头还让请了恒汇钱庄?”
“是。”郭清也答得直接:“对了,赵先生对二位的主意,赞赏不已。”
章蔓清心里又翻了个白眼,论跑题,他和秀娘不相上下。
“这恒汇钱庄有什么缘故?”
“赵先生说请恒汇钱庄,只提一事,你们一定能明白其中缘故。”
书房里没有下人,章蔓清不替他斟茶,也没有俞先生做这事的道理。郭清说到此,自己走去茶桌坐下,开始分茶沏茶。
见他说到赵先生提了件事,章蔓清巴巴地等他继续,谁知道他竟然跑去泡茶。
这算是抗议她不给他倒茶?
但章蔓清还是不想动。这是她在极其有限的,甚至称得上逼仄的空间里,想争取的一点点自在。
两世加起来,她见过太多次女性不由自主成了斟茶递水的那个。这一次,都是世家子弟无分尊卑,论年龄她还小些。
不,她不想动。
章蔓清扭开头移开眼,问俞师爷:“先生,恒汇的东家既然是河东路人,会不会跟石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