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
他们刚准备动身,就接到紧急回报。吴长老亲自书写,由暗卫护送。
王尹看到了暗卫身上的白色袖带,顿感不妙,忐忑地解开信件。
他赫然看见天宗遇袭四个字,身体就像是脱力一般,往后退了一步。神情凝重,手上的信纸逐渐捏皱,面对这些,他还难以接受。
天宗后山。
一夜之间的巨变,三千余名的暗卫集结紧急撤回。
一众教徒和长老破除泥石流,进入后山,在面对昔日山清水秀的家园毁于一旦,那种滋味,堪比剜心。
被炸毁的洞道没有千条也有百余,虽说山没有崩裂,但也差不多了。就连带着建在山上的住所也受到了余震的影响,压死了好些下人。
百草园已经住不下人了,李长老和王伯调派了大量的人力去修缮后山。
那里到处是被炸毁的石块,还有不少断肢,在此处没有一个活口,均被侵略者屠杀干净。
整个天宗就像是被罩上了盖子,无声的静寂,仿佛每个教徒脸上都写着无尽的悲伤,还有不甘。
千余人躺在冷冰冰的大殿之上,盖着白布。正由黑衣为他们整理最后的容颜,将已厚葬。
远在百里地就能看见,高山中的一座还冒着黑烟,周围还伴着火烧。
王尹头也不回的狂奔而至,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不敢留。
所到之处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破败的山壁,到处都是断掉的石块,地上还时不时涌出流着的泥流。
连爱儿紧跟着他的步伐,走过每一处,都觉得心惊肉跳。
“怎么会?”她无措的站在山门口,心事重重地望向狂奔着的背影,在山道上越来越远。
一路上听了很多遇袭那晚的事,慌忙赶回,王尹连喝水吃饭都顾不上,她都看在眼里,更是为他捏一把汗。
“主上,您终于回来了!您可一定要为大家做主啊!”一黑衣欲哭着跪下喊道。
“信里写得不明不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叔不是带着暗卫把江城围起来了吗?怎么可能被突围呢?”
他极为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急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面前的黑衣眼神复杂,但当他看见了跟着跑来的连爱儿。眼神附有杀气,极其厌恶。为了不被察觉,他强逼着咽下这口气。
“您想知道这一切,就去大殿上看看。吴长老会亲自告诉您的。”
王尹心系事情始末,黑衣刚说完便朝大殿方向狂奔而去。
连爱儿亦想跟去,却被此人挡住了去路。
“你拦我做什么?”她没来由的觉得奇怪。
“哼,你不用装了!你这一年潜伏在主上身边到底想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此黑衣对她大声质问,周边的一些教徒也围上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什么什么目的啊?你们在说什么啊?”她被推搡着,倒在地上。
无措着看着周围。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心里盘算着过往也没怎么和他们有过节啊?
“你们还和她说什么废话!他们姓连的没一个好货!今日就为兄弟们报仇,把她剁碎祭天!”其中一教徒不由分说,扯着她的衣领,便掏出大刀动手。
她还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昔日还恭敬尊称她为夫人的教徒们。
他们为什么要杀她?
她猛然想起方才这些人嘴里的话!
连家?天宗遇袭跟连家有什么关系?
百来个疑问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弄得狼狈不堪。
大刀砍到眼前,一根细线缠住身子,突然从人群中被拖出。
在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清风!
清风如临大敌般的视线扫过她,见她脸色苍白,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暗卫!清风,你想背叛天宗吗?”黑衣简直是杀红了眼,掏出身上的暗器,喊道。
黑衣和教徒都集结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两人。
至此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已经不是一句误会能解得开的场面,她真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
话说不了半句,前前后后的黑衣和教徒就发疯般地朝两人杀来。
清风眼眸往下一沉,手中的细线如同闪电般挥斩出去,人群中的黑衣都快速躲过,教徒避之不及被一个个扇倒在地。
围堵的圈子被他打出一个缺口,同时清风大声喊叫,“夫人,快下山,去找澈洌和阿福!有多快跑多快,快啊!”
她不敢有一丝迟疑,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人群往山下狂奔。
凡是近她身的黑衣和教徒,都会被清风用丝线一一解决。
“受死吧!”一声暴喝,一把斧子从她面门劈下。
“啊!”肩上传来剧痛,她躲避不及被狠狠的砍了一刀。
“去死吧!”斧头无情的从她肩上拔出,继续往她脸上招呼。
她震惊惶恐,惯性带着身子扑向前,还好抓住了石道边缘才免遭侵害。
大殿。
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大殿门口。
王尹吞了吞口水,喘促着粗气,用力的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竟是尸首遍地。
他们被盖着白布,静静的躺在地上,了无生气。
放眼看去,主位之上,吴长老和沈长老站在原地,神情凝重的看着他。
他见此情形,纵使万般疑问,却都卡在喉头。
不可置信的环顾四周,脚上如同灌了铅般,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等他稍稍缓过来,才走近了些。很多教徒们跪在尸体前,为那些死去的人擦拭着遗体。
一些妇孺抓着他们的家人,呜呜的哭泣。
有一些堆在一起的鼓包,白布之下还流着血,鲜红的颜色印在布上,格外亮眼。
王尹蹲下身子,掀开一角,只是看了一眼,就红了眸。
他很愤怒,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站起身,眼里闪出欲想杀光所有侵略者的狂怒之意。
“到底为什么?前几日秦珂不是传来书信,派出的暗卫三千有余,为什么还会伤得如此之惨?!”
他因为气急而发抖的手臂,指着地上的碎尸,怒吼咆哮。
吴长老仍旧是什么都不说,这更让他生气,“问你们呢!秦珂呢!他怎么不来见我?其他长老呢?说话呀!”
面对着王尹的吼叫,两个长老对视一眼。想要开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沈长老退开了身子。
他这才看见,他们身后还有两副棺椁。
咚咚…咚咚…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得抽动,下意识的想要抗拒,脚却不知怎么地,哆嗦着往前伸。
棺材里躺着的正是是秦珂和王也。
他长嘘一口气,苦笑一声。满脸的不相信,他接受不了。
心里还有设想,可能又是秦珂他们长老的新把戏?
在他心里,秦珂那样的老谋深算,跟他斗了这么久也没怎么样!一次意外,他们竟然死了?
“不,怎么可能?!王也,秦叔!”喃喃低语。
沈长老看着他如此,悲从心中来,也红了眼,组织好语言开了口。
“前些日子让你回来是老秦的意思,毕竟现在你才是天宗的主上。因为从这个月开始,周边就有很多不明势力在蠢蠢欲动,他也只是想你回来主持大局。没想到没等到你回来,他们就……”
“十天前,我们收到暗桩的消息,连家派来千余人靠近鹰城。老秦就怕连无锡在青池县打仗,趁你不再来背刺一刀。所以我们商量决定派出暗卫,驻守江城。”
王尹听到连无锡的时候,向他们投去疑惑惊讶的眼神。
“没想到连家下了一手好棋局!给我们来了一次奇袭!两天前的雨夜,他们埋伏在洞道,炸毁了后山,导致泥石流和石块的裹挟,把山路挡得严严实实。”
“当然,你秦叔带着他们奋勇杀敌,威风凛凛。王也也是奋力拼杀,却惨遭凌辱。他们身上都是伤,老秦更是身上都没再下刀子的地方。”
沈长老说到这里,哽咽了。他作为长老,必不能失了仪态。快速的抹去眼头溢出的眼泪。
王尹听到这些,眉皱得越发深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难辞其咎!
身为天宗之主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爱当中,未能及时解决帮派的难题,是他之过。
侵袭者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埋伏在后山,他手底下的人均没有察觉出,是他管理不严,是他之过。
“可有证据?”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问道。
吴长老凝重的看着他,生怕他再为了连爱儿的情分做出误判。急急的跑过去指着供桌前的几个鹰牌,还有地上的衣服,言之凿凿的说:“铁证如山!”
尽管他一时还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再为其开脱。
正派狼子野心,连无锡更是狡猾成性,他竟然被连无锡那一封信骗了那么久,是他之过。
王也那么活泼的少年,是陪着他长大的兄弟。秦叔虽然从小对他严苛,好歹也是被他拉扯大的。
在他的心里,他们绝不该这样躺在棺材里。就好比秦叔,当初那么反对他掌权,在记忆里总是心高气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