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和微道人傀儡凑上前来,笑问道:
“螳圣僧已平,再无神佛势力觊觎,萧前辈可立佛国?”
萧数参却不答,只遥望急切遁走的骑驴道人,洞穿虚妄的双眸下,隐隐能见一团深重的紫影笼在道人头顶,其势如五指,又垂下形如长蛇的触须,封住道人躯壳魂魄。
也许是察觉到萧数参窥探,倏忽间紫影消弭,又化作一张苍白的少年面孔,对他露齿一笑,而后面孔散作风雨,将骑驴道人卷走,顷刻无影。
萧数参长吸一口气,似平地起旋风,他的感知逆着风,在灵气间传荡,延伸,几百里,几千里,直至覆盖整个鳞卢七国。
诸般仇杀,怨怼,哀告,都如风声般传入他的胸膛。
其中并无一个骑驴的道人影子。
于是萧数参颔首,转身。
和微道人徐徐退后,融入人群里,一字一句地诵念善道,如一尊从未移动的雕像。
萧数参缓缓扫过这群受他操控的功德傀儡,被他夺下一半魂魄从而彻底剥下恶念的黎民,一直跟随他跋山涉水的白泽会众人。
最后,他将目光停在了小蒲,还有其他眼神中尚存灵动的凡人身上。
萧数参看来,相比其他,他们人数颇少,力量最弱,却是仅凭本心善念跟随他,也许在别的地界不过寻常,在北俱芦洲,却最是珍稀不过。
想到此间,萧数参心底沸腾的杀意杂念止息,只留下一点温润的欢喜。
如老农见到抽条的新穗。
他温言道:
“神佛已平,佛国今立。”
第二日黎明,初升的朝阳亦被遍地灿金的鳞卢国土遮蔽光辉。
……
莫途骑着驴,自觉遁出百里开外才稍稍安下心来,跳出了虚界。
举目已是一片怪岩耸起的土黄山脉,一点绿色也无,又兼得热风如浪,不见人烟。莫途回忆起昔日在谭国大营所见地图,知是已远远遁出鳞卢七国。
“他且杀那些恶人,莫来沾染我!”
莫途笑骂一句,放下心来。
正喘息间,莫途忽感远处腾起一阵腥风,凝而不散,直往他扑来。
如热油入冰雪,深重的怨念侵染灵气,在空中勾勒出种种变化无端的可怖形影。
而熟练的莫途鼻间抽动,便知这是百战怨血中的极品了。
他当即决定驾驴去看看。
飞至源头,莫途本以为会看到一座血光冲天的巍峨建筑。
不想却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地洞。
只有阵阵饱含怨念的腥风上撩,像巨兽的舌头,舔舐他的脸颊,湿热。
“没有活物气息。”
莫途抱着缩小的叫天道人,欣欣然踏入其间。
没走几步,他便踩到一摊硬如磐石的血。
顺着蜿蜒的血流往前看,是一具被掏空胸膛的僧人尸体,颓坐于石壁前。
莫途拿眼扫过:
“神色愕然,应该是被突袭而死。被人正面打上山门……嗬,有这等实力也称不上突袭,过路踩死一只蝼蚁而已。”
叫天道人舌头一卷,吞下尸体,给了莫途反馈。
“筑基……还是螳圣僧一脉的?此地莫不是螳圣僧一脉鳞卢国外的分寺?甚至是他们进入鳞卢的桥头堡?”
“主持海残又在何处?鳞卢国不见,莫不是躲藏至此?”
莫途虽是这般发问,但心下也知,弟子尸骸都无力收敛,海残要么遁离此地,要么早已身死。
果不其然,随莫途前进,尸骸越聚越多。
其中年头久的还好,都是这伙僧人常年掳来的别脉佛修,早早被凌虐至死,又加工成种种法器,或充当阵眼,或仅做装饰。
总之布置有度,不会堵塞路面。
而新死的尸骸则是螳圣僧弟子,有的被打成肉泥,有的被削下数十条手臂,胡乱堆叠,总之堵塞了本就不宽敞的甬道,逼得莫途时时停顿,开拓一条路来。
他不由得暗骂好几句。
绕过七歪八扭的甬道,钻入一处好似缺口的半塌大门,莫途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