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年后。
寻日峰。
湛月打着哈欠推开门。
“年!我饿啦——”
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
院子一角的铁匠铺里立马传来年的回应。
“小厨子上回来不是留了些小零食吗?就在冰箱里放着。”
“我想吃热乎的……”
湛月拖着疲惫的身躯,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铁匠铺的门前,一手搭在门框上,一手搭在自己腰上。
湛月脸上露出一抹忧郁。
“昨天晚上你可没放过我——我要求补偿一份来自妻子的爱心餐有问题吗?”
年抹了把额头上的不存在的汗,也没见她做什么,铁匠铺里温度奇高的火焰就自己熄灭了下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转头看向湛月,脸上带上一抹生动的埋怨。
“都多少年了,你还是不肯要个孩子——而且,我们之间,还没明媒正娶呢。”
湛月耸耸肩。
“事实上是嘛,至于要孩子——还是再等等吧。”
年撇撇嘴,没说什么。
身为长生不老的存在,她等得起,几十年之于她的生命,太渺小了些。
“咣!”
她随手把手上的锤子放在不知名的打铁仪器上,两者相接,发出一道不小的声响。
“我的手艺可没有小厨子好,”她皱了皱鼻子,显得很可爱,“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明白这一点吧?”
湛月嘿嘿一笑,一改颓丧的模样,直着腰板,精神抖擞地走到年身边。
“那小家伙也说过,食物的味道不只是看厨艺和食材吧?蕴含在里面的情感也很重要不是么?放心吧,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很喜欢。”
年的厨艺不好,别说比得过岁相中的老幺了,就连湛月都能胜她一筹。
但这种事儿吧,也不光是看味道如何……
年哼一声,没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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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年在厨房里捣鼓着早饭——或者按现在的时刻来说的“午饭”——的时候,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来到了寻日阁。
湛月懒懒散散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令。
令的蓝色龙尾摆了摆,她沉默地注视着湛月。
湛月:……
两人这么沉默地对视了很久。
“?”
令歪了歪头。
湛月:?
湛月眨眨眼,表示疑惑。
“……啧,好吧你赢了。”
这场“谁先说话谁就输”的幼稚游戏没能持续太久,令很快就投降了。
湛月脸上露出一个微笑,随后从躺椅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令姐要喝点茶吗?昨年小厨子送的还没喝完。”
“不了,”令摆摆手,她拉来另一张属于年的躺椅,坐了上去,“相比于喝茶,我更喜欢喝酒——也不用什么招待,我来只是来传个消息,马上就走。”
湛月微微一怔,随后坐回了自己的躺椅,但没躺下去,只是板正地坐着。
“什么消息?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令注视着湛月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缓慢地说道。
“魏帝驾崩了。”
“……为什么?”
湛月愕然。
他倒没有说伤心,但多少有些惊讶。
上次见到魏帝,他看上去也就只有三十岁出头,正是壮年,怎么会就过了二十多年就驾崩了?
60岁对于一个没病没灾的泰拉人来说,都还属于中年的范畴,离年老还有一大截。
魏帝在那个位子上,受着如今大炎的气运庇佑,人祸不侵,天灾自避,更别说生病了,60岁对于他来说,确实太早了点。
而且,前些年也没听说他身体有什么毛病。
不过……
湛月脑海中突然想到魏帝对他使用《真龙大衍术》的样子。
……他多少也知道一点魏帝暴毙的原因了。
令看到湛月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归于平静,她摸了摸下巴,开口道。
“你要去京城看看吗?如今幼帝刚刚即位,朝廷理事全赖皇后和皇后直属的‘影子’,而那位皇后早些年又受过你的恩惠,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怎么样?”
湛月闻言,心中略微有些疑惑。
他什么时候对皇后有过恩惠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疑惑,令歪了歪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魏帝确立皇后的时候,确实有在谕告上写明,‘受龙祖启告,今设魏黎冰为皇后…’,现在的大炎,还活着的龙祖,不就只有你了吗?”
湛月眨眨眼。
“我?龙祖?我是有知道我有过一个‘烛龙’的称号啦……但那不是早就只存在于史书了吗?”
令耸耸肩。
“人家魏帝乐意这么叫你,我可管不着——对了,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完全不知道山外发生了什么事啊?”
湛月身形微微一僵。
令说对了。
在早些年的时候,湛月对外界的信息还是持有很高的关注度的,还会时不时出去巡游,但这些都只是为了找到“太尉”。
在他努力了好几年,而有关“太尉”的消息一点都没有的时候,他就慢慢放弃了。
想来也是,湛月借助的太尉的心头血进行的回溯,时间上一下子回溯到了“太尉出生之年”,就算太尉不像太傅那样,起于微末,而是出生在一个颇具名声的世家里,比较起来,还好找一点,但,那也只是“比较起来”。
湛月甚至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菲林,而大炎种族为菲林的世家又这么多,完全是大海捞针。
所以,就放弃了,打算等到后头,估算到太尉要入仕的时候再来调查——现在才1029年,太尉也就29岁,估计声名还不显吧。
在放弃之后,湛月就完全两耳不闻山外事了,每天就在寻日峰过着堕落的生活。
反倒是年,在之后的20多年里,还经常外出,坚持不懈地试图在这片大地上找到和【岁】切割的方法。
令看到湛月这副反应,脸上也是流露一抹屑屑的笑来。
“湛王~这温柔乡,可是英·雄·冢~哦~”
湛月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抬头看天,吹起口哨来。
避战?切,没意思。
令撇撇嘴,随后起身。
“好了,说正事,我打算去看看,望和颉他俩在京城里,这段日子估计被人紧盯着,不太好过,我打算过去和朝廷掰扯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望和颉——其中之一,可以离开京城。你要是也想去看看的话,我们可以一路。”
湛月向后一躺,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去,年就“啪”地一声打开了房门,伸出来个脑袋。
“吃饭……诶,令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湛月你还躺着干嘛,招待茶水啊。”
说着,她就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令坐在躺椅上,手撑着侧脸,美丽的蓝色眸子中闪过一缕愉悦。
“小年这是越来越熟悉女主人这个身份了啊,嗯?我什么时候能抱上你俩的孩子?”
年眼底闪过一抹羞涩,但她还是大大方方地走到湛月身边,把还躺着的湛月拉了起来。
看了眼旁边一脸无奈的湛月,年撅起嘴。
“孩子?你还是问问这个家伙吧。”
“诶……”
令看向湛月,困惑地歪了歪头。
“难道说,湛月你那方面有问题?”
湛月脸色一黑。
“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论是型号,还是作战时间,还是弹量,都远在平均线之上。”
令还是歪着头。
“那就是有病咯?”
湛月脸色更黑了一分。
“我不觉得我会生病——好了令姐,只是我做了安全措施而已,我,一点,毛病都,没有!”
令脸上流露出一抹生动的遗憾。
“好吧,我还寻思要不要找小四帮你治治呢。”
岁相家的老四,擅长医术。
“……咱们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了吧,还是说回正事——我,不打算去京城。”
年看了看湛月,又看了看令,眼中冒出一抹疑惑。
什么去不去京城的……?
“啊,那好吧。”令并没有觉得遗憾什么的,她本来也没对湛月去京城这件事抱有什么期待。
“什么去不去京城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吗?”
年的视线在湛月和令身上流转。
令微微一笑,随后便给年也说了魏帝驾崩的事,顺便也询问了一下年去不去。
年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最近要闭关造一个东西,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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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走了,没有留下来吃饭。
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小年的感情我收到了就好了”。
其实就是不想吃年做的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