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在沉默迎驾的时间里,想起小姐曾说,赤怜同他相生相克,也说,或许也是他一人的生与克。
从前他不明白,许是今日才有些懂得。
赤怜的立场与目的从来没有变过。做抉择的一直只有他。
小姐的恩情,他大抵是以救下王璟澈,被蛊母亲种子蛊,还清了。王氏的仇与他无关,羲族的仇更与他毫无关系。
他背负的,是世代守护离晋天子的天职。
身体里的子蛊,或许也是小姐对他的预料与防范,可他从来不曾因此有过顾虑。
他所做的,默许与纵容,皆是因赤怜才有的让步。
而这样的让步,定会退无可退,至最后的底线。
到底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站到赤怜的对立面,才会放任局势发展至今。或许他早该在赤怜猜测肖言琅身世时,就拨乱反正。就该知道这已经不是夺嫡之争,而是谋权篡位,是通敌造反!
“青冥如何?”皇帝一踏进房间就问,好不关心。
曜与赤怜齐齐跪地行礼。
曜知道,赤怜甩摆单膝跪地之时,那枚毒蝎蛊,已经赤怜手隔空投向青冥。此刻,应当已经进入青冥体内。
曜如实答,“冥令主遭人下蛊,毒发昏迷。”
想来飒早就禀报过青冥遭人下蛊,那么皇上此刻骤变的脸色,定然不是因为曜这一句“遭人下蛊”,而是皇上自己察觉到了青冥身体里的蛊。
无论曜还是赤怜,皆无法确定,此刻皇上察觉到的青冥身体里的蛊,是只有毒蝎蛊,还是也包括羲族的圣心蛊母。
皇上快步走至榻边,此举已失了帝王之仪。他站在床边盯着昏睡的,面色惨白的青冥看了一会。
赤怜心知不能耽搁太久,那毒蝎随时会被青冥体内的双重剧毒逼出体外,以及死亡,“陛下,微臣怀疑宫中有人暗中豢养蛊物。”
皇上没有理会赤怜的奏禀,而是叫谨德拉开了青冥本就松散的上衣。
正如飒所禀报的那般,青冥侧腹黑色毒纹赫然眼前。
皇上问道,“如此,确定是蛊毒?”
赤怜心头一凛,抬眼冷冷看着皇上的背影,”微臣出自朱雀令,识遍天下奇毒,冥令主中毒情状不似毒药所致。是以猜测。”
曜心知不好,当即开口道,“冥令主体内似有毒蝎,方才已掉落一只。”
赤怜愕然看向曜。
“依你的意思,青冥体内还不只这一只?”
曜心中估算着时间,沉默了片刻。
皇上陡然拔高了声音,“朕在问你话!”
“回陛下,微臣不知。”
“宣太医!”
赤怜与曜退至一旁,曜以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同赤怜道,“陛下已生疑,再多谋划也无济于事。”
赤怜未答话。
曜已然看到赤怜握紧的拳头。
曜又说,“怜。”
赤怜突然松开了五指,“青冥早说过,是我擅作主张罢。”
太医来时,怜曜已知,那只毒蝎定已死亡。果不其然,太医尚未给青冥做查验,便在青冥身侧发现已死亡的毒蝎。
而这,反倒让皇上信了曜之所言,“果如曜卫猜测。”
太医道,“域外有记,有蛊可听人驱使,悄无声息地给人下毒。”
“此蛊,因何而亡?”
太医对苍龙魁的青冥有些耳闻,“据微臣所知,冥令主早年前生存于瘴林,回京时体内积毒已久,许是因此?”
太医请罪道,“微臣无能。”
“罢了。”皇上脸上自始难看,此事无解,他又紧盯着青冥侧腹黑色毒纹位置,那封密信中所提及的羲族蛊毒胎纹,也是说在左侧腹部。
皇上指着那黑色毒纹与太医说道,“这是那毒蝎所致?”
“这……”太医无法确定,支吾道。
转头,却迎上皇上冷厉的眼神。
太医慌忙垂首跪地,“陛下恕罪!臣,臣不曾见过有毒蛊能出此状,唯,唯那羲——”
“放肆!”
皇上顿然大喝,转回头看向怜曜二人,哼了一声,拂袖离去,“将青冥暂押苍龙魁死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