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平湖,即使阳光高照,行走在四周也仍旧需要裹了棉袄。
高原的生活陆川崎已经适应,早上喝了一杯青稞奶茶,便再也吃不下其他东西。这两年多,陆川崎已渐憔悴,比起周潇潇在的日子,再没有满面的笑容,整个人虽不至蓬头垢面,却有些瘦脱相,加上许久不理发,长发已及肩,远远望去活脱脱一个文艺青年。
昨天,陆川崎去了平湖南西边一带,驱车一天,跑了方圆四百公里,见人就问,遇见当地的有些年长的,语言不通,他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直到天黑,仍旧如这一年多来,无数个夜晚,有时星河璀璨,有时四周如无尽深渊,叫人顿生渺小无力之感。
打开车门,坐进去,陆川崎双手抚上方向盘,轻轻摩挲,不知是他的手心长了厚厚的茧,还是方向盘被无数次如此抚摸,已不再平滑,这位老朋友跟随他这么久,照这么下去,明年它就得报废了。
启动后,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陆川崎再次出发。
走走停停,遇路就过去,逢人就问,一路上也曾见着不少外地或当地人,结果都一样。
陆川崎从一户人家出来,这是这个村的最后一户,他准备去车上吃些带来的干粮,然后去下一个村落。
车停在村口,他往回走。高原上的人聚居地都在较为平坦的地方,人家一般也不是很多。
没几分钟就来到了车前,陆川崎伸手去开车门,抬手的一瞬,车窗上出现一个身影,就在陆川崎身后的半山坡上,大约也是本村人。虽然陆川崎已挨家挨户问过,但是也不能排除附近的住户里有借住的人,况且这个人影有几分熟悉。
陆川崎转身,那个半山坡的人一身长大衣,头上戴了雷锋帽,所以离远了看连男女都分辨不出,即便如此陆川崎不愿错过任何机会,追了过去。
那个人捡了柴火走得并不快,陆川崎三步并作两步便跟上了他。这时陆川崎才发现,在半山坡另一侧有几间房子,他离那人只有十几米远的时候,那人已然到了家门口。
“你好!麻烦问一下?”陆川崎眼看那人就要进门,马上高声喊道。
那人听到声音顿住脚步,似乎稍有疑虑,不过还是缓缓转身。
陆川崎刚才连追了几步,此时终于看到那人的正面,只见她包得很是严实,只露出双眼。陆川崎紧紧盯着那双不怎么有神的双眼,与周潇潇不同,这位女子双眼皮,眼睛似乎有点干涩,眼圈微红,大约经常被风吹所致。
这女子一手提着一篮子蔬菜,一手拉着几根干树枝,自然毫无违和感。她平静地望了陆川崎一眼,虚弱地说:“你有什么事?”说完便弯腰咳嗽了起来。等她终于停下,在她抬眼的一刹那,陆川崎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光芒,他带着疑惑询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外地来的姑娘?二十二三岁光景,身材高低与您差不多,人很瘦。”
陆川崎一边说,一边故意停下来观察那女子的反应,不知道是不是陆川崎的错觉,刚才女人咳嗽后来不及掩去的眼里的光,分明就是有几分熟悉。
然而那女人纹丝不动,听陆川崎说完,才轻声说:“好像没有,我们这儿比较偏僻,很少有人来。”
回答完,那女人便要转身回院,陆川崎急忙喊:“等等!”
那女人此时背对着陆川崎,没有再转身的打算。
“请问您是本地人吗?”陆川崎又走近几步,再次问。
那身影像是一时冻住了,没有声音发出,究竟是不知如何回答,还是害怕什么?
缓缓走近,陆川崎的心下一秒似乎就要跳出来。
“不是。”
“那敢问您是哪里人?”陆川崎追问。
“BJ。”这话回答得似是毫不犹豫,说话的语音也确实是京腔。
“那您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
“几年前。”说完,那女子径直迈向前面的房门。
她显然不愿与陌生人说话,这世上长的相似的人也有很多,也许她只是与周潇潇有某点相像。
就在陆川崎准备返回时,忽然瞥到廊下晾着一副皮手套,而这手套的独特就在于练武之人戴上可以减缓力量的冲击,一般人戴它有些浪费。
双脚就这么钉在那里,一动不动,陆川崎一时间就要热泪盈眶,他走到廊下,取了那双手套,来到房门前抬手敲了敲,不想,门很快开了。
周潇潇一眼看到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陆川崎,心里微微一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问:“还有事吗?”
陆川崎将手里的手套举在周潇潇的面前,问:“这是什么?”
看到自己的手套被陆川崎攥在手里,周潇潇明知已经败露,却仍然不肯直面他。
“这是我老头的手套,有问题吗?”周潇潇继续编着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