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罅隙之中,没人会发现有这样一处存在,不知昼夜,不知阴霁。绕过重重山谷,是一处幽静之处。
宝座之上,夜绝尘斜靠塌上,他忽地睁开眸子。
万年雷劫引动,蛰而不发数载,他不信会是平白无故。
山谷之外时而鸟兽恸鸣,时而暴雨激扬,雷鸣不息,风啸无穷。夜绝尘起身,负手而立,掌心中一片晶莹如冰雪剔透如蝉翼的东西缓缓浮现。
一道闪电险些砸进山谷,夜绝尘岿然不动,垂眸看了眼手中那物,唇角微微上扬。
玄渊境。
烛火幽微,墨殇自宝座上睁目,刹那间胸口剧痛。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
他伸出五指,一把抓握进心口,从中取出一团黑色的形状不明的东西。似焰火、似烛光。
那是一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心脏。
谁说逃脱天道没有代价?当天罚降下万物消陨之时,谁都逃不了。苟延残喘下来的,最后都会成为他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若非这颗心在历代的轮回之中被腐蚀得血肉模糊、千疮百孔,那个凡人……当世规则中最低贱下等如同尘埃般的东西,竟差点要了他的命。
所幸他逃出来了。
他逃了多少次?哪次不是其他人都认为他死了?就连这举世的天道都不能将他归入任意哪个时期的规则之中……他的存活早已不是别人能够决定的。
遥远的天穹尽处是万物凋残的景象,人们却以为那是星辰。万事万物归化混沌,堕入一粒微小卑微的尘埃,被随手抛弃在那儿。
对于一些人来说,着实是好看的吧?
虚空中凭空出现一道痕迹,痕迹被撕扯开,渐渐化为一扇漆黑晦暗的门。
门内走出的人面戴一银质面具,长发高束,垂落下来如柳条一般纤长缥缈。威风凛凛的模样,谁又能知道他是如今六界闻风丧胆的妖皇呢?
赤汝烬一步一步走至宝座前,目光不动,却如有实质。
“是谁?”赤汝烬的目光落在墨殇洞开的胸口处,随后定在那儿。
墨殇的面容开始发生急遽的变化,旁人看来,就好似坠入一场迷离荒诞的梦境。他时而垂垂老矣,时而深沉稳重,时而骄傲恣肆。
几经变幻,不同模样,竟无一点相似之处。
墨殇将“心脏”重新推入体内,他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你说,如今六界之中,最厉害的人物,归属哪一界?”墨殇突然问道。
赤汝烬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瞳眸深处似是燃起了滔天业火。
“妖界。”
没意思的回答。墨殇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与赤汝烬相视,他似乎在很仔细地打量着赤汝烬,却又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好似在看什么小猫小狗一般。
末了,墨殇轻笑一声,说道:“你哪里来的胆子?”
他说这话时面目极尽狰狞,笑得却烂漫妖艳。
那张银质面具之下的神情不能分辨,赤汝烬没有说话,而是抬手。
眨眼之间,两人已过了上百招。
妖皇的面具被墨殇掌心的疾风碾碎,露出那张镇定英俊的容颜。
一把剑直指赤汝烬脖颈,墨殇睨着他,说道:“交出来吧。”
赤汝烬面色冷峻,同墨殇对视几秒,他抬手,将手中的东西现出形。
墨殇将其接过,说道:“你放心,他们逍遥不了多久了。”
仙界。
“究竟有何事?”北冥幽看着白羽澜行色匆匆的背影,坐在远处不紧不慢地发问。
白羽澜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只道:“仙界的事,你暂且和你那灵兽待在这里,若无要事,不必出行。”
白羽澜说得仓促,北冥幽在刹那间觉得此事或许非同小可。
生灭扇忽而震动起来,爆出雪亮的光芒。北冥幽一挥折扇,一缕灵流从中流窜而出,化成一个翩翩贵公子的身形立在北冥幽对面。
而今北冥幽还是男相,苍冥虽不在乎,陡然见了,还是未免觉得古怪。北冥幽就那样屈膝而坐,静静地注视着苍冥。
“主上,我们,不妨跟上他,多看些东西,也不见得有何坏处。”苍冥道。
这话并未得到北冥幽的回应,北冥幽面无表情地打量了苍冥片刻,而后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她道:“我不好奇。”
苍冥躲开北冥幽的视线,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苍冥。”北冥幽淡淡地唤他,“你我相熟几年?”
“……”
“还记得清吗。”北冥幽端起面前小几上的一杯酒,一饮而下,她举杯望着那杯口,脑海中浮现出的却不是眼前的景色。良久,北冥幽轻笑一声,将那杯盏定定落在桌上,冷声道:“何人可信?”
“主上,我……”
北冥幽看着苍冥,等着苍冥继续说下去,可苍冥却只是张着口,哑然无声了。